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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嗯,反正,我達不成目標,就算達成也沒用了。」

  不是嗎?天涯海角某處等待的人,早就被近在咫尺的曲衡給取代了,既然曲衡這人也愛不得,那還有什麼好期待的呢?

  嫁給潘其胥,一切都省事多了。

  「其實,路悠……你不覺得潘其胥將一切真相告訴你,難道不是為了一己之私嗎?」古耘輕聲的問。

  路悠這才停頓了手上忙碌的動作,抬頭望向窗外,窗外星光燦爛,她卻沉溺在自己愛恨難分的世界裡。

  「我想過,也知道他有私心。但他說的總是事實,我不會怪他的。」

  「我知道潘其胥幾乎是不可救藥的愛著你,可是你的心不是全在曲衡身上嗎?你不是很愛他嗎?」古耘希望自己站在旁觀者清的立場,給處於迷路狀態中的路悠,一些中肯且受用的意見。

  路悠搖搖頭。「千萬個理由都沒辦法蓋過仇恨……古耘,我也很痛苦。」

  古耘攬住她的肩頭。「如果我是你,我會毫不考慮的奔向曲衡,仇恨是上一代的事,就該終止在上一代,我不會讓它左右我的人生。」

  路悠望著古耘,低喃的說:「我已經被仇恨左右了嗎?」

  「我想是的。」

  此時門鈴聲響起,想必是潘其胥來接路悠了。

  「路悠,你考慮清楚,如果你在這最後一刻仍選擇潘其胥,我就去開門,如果不是,我替你去回絕他。」古耘說。

  路悠心裡掙扎再掙扎,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門鈴聲愈來愈急。

  「古耘,我、我想我的下半生是註定要在仇恨中度過了……」

  古耘抿著唇,瞭解的點點頭,輕拍幾下她的背部,安慰她說:「決定了就好,你放心,也許在你接受潘其胥的愛之後,仇恨就會消失,對不對?」

  路悠含淚的笑了笑。

  古耘前去開門,瞧見難得春風得意,卻因久候而緊張萬分的潘其胥。

  「路悠,你都整理好了嗎?」潘其胥大步跨門而入,現實到連之前捨命陪君子的古耘都視而不見。

  「嗯……可以了。」路悠淡淡的說。

  「那我們走了!」潘其胥迫不及待的拎起她的兩隻行李袋,逃難似的就要往門外沖。

  古耘暗自搖頭,這潘其胥實在是……算了!不予置評。

  路悠和古耘道別。「古耘,謝謝你一直都很照顧我,我會回來看你的。」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就算不是專程來看我、而是順便的,我也會很高興的。」古耘的話似乎有弦外之音,路悠有點懂,但是又不想再明說。

  她淡然的笑了一下。「再見。」

  「我不下樓去了,離別會讓我想哭。」古耘環著雙臂,甜美而鼓勵的朝她笑了笑,揮手,然後毅然的關上了門。

  路悠緩步走到樓下,潘其胥已將行李丟進車廂裡,站在門邊等她入座。

  她有幾分遲疑,仰起頭看看夜空,在這樣璀璨光華的星空之下,為什麼她要選擇仇恨?為什麼不能奔向自己所愛?

  她茫然了。

  「上車吧,路悠,真的已經很晚了。」潘其胥催促著,他可是加完班,快馬加鞭趕來的,他絕不允許節外生枝。

  路悠心一橫,上車……

  「你以為愛情在你走之後,就會完結嗎?」曲衡的聲音突然出現。

  潘其胥緊張兮兮的一個箭步擋住他的靠近,一旁的武宏見狀則上前來護主。

  「先生你想幹嘛?想動手嗎?」武宏推著潘其胥。

  「路悠終究是我的,你死心吧!曲衡。」潘其胥隔著武宏,大聲的對曲衡狂吼。

  曲衡不理他,往車門邊移去,一掌握住路悠的手腕,雖是渾身的酒氣,可眼神卻炯炯發亮。

  「這是你最後的決定?」他低啞著嗓子。

  路悠幾度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己絕不能多看他一眼,再看,自己的理智又要被他的深情浪潮淹沒了……

  「路悠!你不能背叛我!」潘其胥嘶吼著,聲音拉得長而有力。

  路悠心臟一揪,掙出曲衡的掌握,就算是違心之論,她也必須說。「我決定嫁給潘其胥,雖然談不上愛他,至少我和他之間沒有父仇家恨,事情會簡單很多。」

  「是嗎?」曲衡不置可否的揚了一下眉。然後不強人所難,也算是維持自傲跟自尊,他退後一步,讓路悠如願上車。

  潘其胥見機不可失,推走武宏,身手矯健的上了車,揚長而去。

  曲衡昂然轉身,連目送她都沒有。

  車子裡的路悠殷殷回頭,希望能最後一次看見曲衡的臉,怎奈映入眼簾的卻是他孤傲的背影……在燦爛星空下。

  一年後,盛夏。

  明天,路悠就是潘其胥的新娘了!

  也好,債務終結,好事一樁。沒有當新娘的喜悅,至少該為債務終結而高興。

  黃昏,在老家院落裡,她靜待著黑夜來臨,也靜待著明日朝陽升起。她將杯子裡最後一口酒喝幹,算是告別她單身、背債的歲月。

  當杯子放低,不再阻擋她的視線時,她看到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前院,在司機恭候下由車內下來的,竟是身著唐裝一臉肅穆的曲湧泉!

  父母親的仇人竟敢在這裡出現!

  「你來幹什麼?」路悠沒禮貌,甚至可說相當粗魯的說。

  「小丫頭,你先別生氣,聽我說吧!」曲湧泉微微點著頭,沉穩的說。

  「你要說什麼?廢話我可沒時間聽。」

  「我瞭解你的怒氣從何而來。」曲湧泉頗無奈的說。

  「瞭解就好!你到底來幹什麼?快說!沒時間跟你磨菇!」

  「好,那我就直說了。過去,當然是我不對,我非常願意道歉,也非常希望能夠彌補。當年的我比起曲衡的狂傲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曲衡若不夠好,我這做父親的一定比他更不好,我其實很慶倖兒子比我善良、比我寬厚,也為他對自己人生的堅持,以及對愛的無悔無求感到驕傲。」

  曲湧泉又笑了一下,路悠不禁覺得怪,他一向不是很嚴厲、很難討好的嗎?怎麼現在變成一個謙恭的好好先生?

  「路悠,我不敢奢望你的原諒,但我真心希望你得到幸福。我已經連本帶利匯了一千兩百萬進潘偉德的戶頭,如果你不想嫁給他兒子,那些錢就是替你還債、讓你重獲自由的;如果你還是決定要嫁給他兒子,那麼那些錢就是給你當嫁妝的。」

  路悠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彌補嗎?

  屈屈一千兩百萬要彌補他使人不幸的罪過?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丫頭,我已經老了,難道你還忍心責怪一個垂垂老矣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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