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藤萍 > 乘龍快婿 | 上頁 下頁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奈何橋還會斷掉的。」她歎氣,看了蕭史一眼,「怎麼辦?」

  「當然是過去啦,」蕭史比一比後面的路,「我們已經走了十分之七啦,回去的路也不比這個洞安全多少,過去好不好?大不了掉下去,我會把你拉上來的。」他的神態是這樣認真,讓弄玉幾乎相信他真的有這種「河底撈月」的本事。

  「怎麼過去?飛過去?」她非常懷疑地看著他,「還是——學烏龜——爬過去?」她退了兩步,「我事先說明,我不是什麼運動健將,這個洞這麼大,我是一定跳不過去的,你不要要求我做我做不到的事,OK?」

  「試試看嘛,」蕭史退後了兩步,再退後兩步,「我試試看,然後再說。」

  「喂——萬一你跳不過去掉下去,我可是沒有本事把你拉上來的,喂,不要跳了,安全比較重要好不好?」弄玉攔住他,她本是自由的人,但他做事莽莽撞撞,異想天開,讓她不知不覺也隨他緊張起來——這一點讓她非常沮喪,她覺得自己像這個大娃娃的媽。

  「不跳跳看怎麼知道跳不過去?」蕭史退後了大概有二十米,「讓開!」

  「喂——」弄玉攔都來不及攔,蕭史跑得比什麼都快,橋面一陣搖晃,吱吱幾響,他一躍而起,半空腰間使力向前疾撲,「嘭」的一聲,他穩穩地落在橋的另一邊,回過頭來笑一笑,「嗨,你看,我都說要試試看,過來啊!」

  「你要我——學你跳過去?」弄玉眼睛瞪得圓圓的,勉強笑了一下,「我看,還是算了吧,我沒有你——嘿嘿——身手矯健——」她吐了口氣,「我站在這裡也不錯啊!」

  「我會接住你的,不要害怕,跳過來啊,做事不試試看,你怎麼知道行不行?你不是怕事的人嘛。」蕭史在另一邊眉開眼笑,「很好玩的。」

  「好玩?」弄玉搖搖頭,「我不是怕事,我是怕死。我站在這裡好了。」她本就不是什麼運動高手,這一跳,她看來大概有十成機會正正跳進那個洞的正中間,要她跳過去,除非她重新投胎,花二十年時間變成跳遠奇才,否則——就是正正跳進那個洞裡的份。

  「你不過來我跳回去了。」蕭史在那邊躍躍欲「跳」。

  「啊?」弄玉嘿嘿地笑了兩聲,「你還要跳過來?」她看看這座「奈何橋」,再被他跑一跑,跳兩下,估計不必她跳進那個洞裡,這座橋也塌了,「你不要跳了,我跳過去好了——不不——我爬過去好了,你不要拉我,我跳過去的本事沒有,爬過去的本事可能——大概——」她不怎麼確定地說,「應該還是有的吧。我不可能比那只烏龜還差。」

  「好啊,過來。」蕭史站在那邊招手。

  他為什麼看起來就是那樣無辜可愛?她在心裡歎氣,這種「跳過去」的餿主意他都想得出來,做得一本正經,結果是她不得不做烏龜四腳落地「爬過去」,她是向來注重儀錶的人,但是,她竟然無法生他的氣,只為看到他興高采烈的樣子。

  唉——遇到這個冤孽!

  弄玉一邊歎氣,一邊認命地四腳落地,去爬那座橋。她小心翼翼繞開那個大洞,抱住橋的一邊惟一一根和對面的橋連在一起的木頭——那本來看起來應該是橋的扶手,現在看來也就是一根木頭,而且還是長滿青苔木耳的木頭,她一邊爬,一邊看著腳下的河水,一邊考慮掉下去之後,是不是用「游泳」的辦法過這座「奈何橋」比較快一點?老人們沒有說不可以用「游泳」的辦法過河,他們都沒有說奈何橋還會斷掉,當然也不會告訴她奈何橋斷掉之後應該怎麼辦?包括可不可以「游泳」?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抱著那青苔木耳的「營養基」,她手一滑,「啊——」她一把沒抓住滑溜溜的青苔木頭,一手抱空,整個人從那橋上摔了下去。

  「你比烏龜還差勁。」有人很肯定地說。

  弄玉已經做好準備要姿勢優美地入水,從河裡「遊」過去,她也知道要她憑空「爬過去」也很困難,這一摔在預計之中,她也沒有多麼驚訝。讓她尖叫一聲的是突然有人一把攬住她的腰,從半空中「飛」到了對面的橋上。

  她一雙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見,她摔下去的時候,蕭史從那邊橋上跳過來,腰上不知道綁了什麼東西,蕩過來抓住她的腰,又蕩回去翻到了橋面上。「你是妖怪嗎?」弄玉掙扎著下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怎麼弄的?」

  「吊鋼絲。」蕭史很得意地比比他綁在身上的東西,「我的圍巾,很結實的,吊了兩個人都沒有壞。」他的確圍著一條咖啡色與柔黃色、白色交雜的長圍巾,被他一把抽毛線抽成一大把,隨便一頭綁在橋頭,一頭綁在自己身上,「我拍MTV啦,演電影電視啦,都有吊鋼絲的,我吊鋼絲的技術不錯吧!」

  「哦——」弄玉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你就不怕毛線斷掉,摔死我們兩個?」

  「不會的啦,下面是水,掉下去大不了遊過來,不會死的。」蕭史無辜地聳聳肩,「只是沒有衣服換,比較難看而已。」他為她拍掉爬木條時擦到身上的木屑,笑眯眯地看著她,「我說我們還沒有死嘛,你看,過來什麼也沒有,沒有鬼。」

  弄玉點點頭,她又歎了一口氣,「好,我們沒有死,那麼,你告訴我,我們在哪裡?」

  「啊?」蕭史東張西望,「這個啊——看起來像哪個自然保護區,樹和草長得這麼好,說不定,是哪裡的旅遊景點,特地弄一點古風古景來吸引遊客,說不定剛才那兩個東西,呃,像丫環一樣的東西是這裡的服務員。早知道問一下。」

  「我看不是吧——」弄玉眼神怪異地指著他後面,「那裡有人過來了,你看他在幹什麼?如果是旅遊景點,那也太過分了。」

  「誰?」蕭史回頭。

  只見遠遠的有個農夫打扮的人——披著一塊麻布拿著斧頭的那一種農夫,在林子那邊。他也沒有幹什麼,他在砍樹,農夫砍樹,天經地義,電視裡都是這麼演的。

  不過——他砍的那一棵,可不是普通的樹,弄玉和蕭史這種門外漢都認得,銀杏樹,國家一級保護樹種,難種得要命,長得這麼大,已經不知道是什麼國寶了。農夫一斧頭一斧頭地砍,一點懺悔的意思都沒有,就好像這棵樹本來就是應該生給他砍的。

  「你看哪個旅遊景點有這麼闊氣?砍銀杏樹當柴燒?不怕哪裡的新聞來曝光一下,整個景點都完蛋?又何況,他要砍樹,為什麼不用電鋸?那棵樹那麼大,他用斧頭要砍多久?十天?十五天?」弄玉依舊背著她那個包,一手插在口袋裡,閑閑地一晃肩,「我想,我們大概——真的——掉到古代去了。」

  「嗯,我也這麼想。你等一下,我去問問。」蕭史想了想,突然提高聲音,「喂,那邊的大哥,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他是歌手,中氣很足,這一問,聲音不大但傳得很遠。

  弄玉閑閑倚在旁邊一棵樹幹上,「你的聲音很好聽。」她倒不是不害怕,只是,她有她天生悠游自在的天分,當事已至此,無可奈何的時候,哭也沒有用,不如順其自然。

  蕭史揚起眉,「當然了。」他一臉很認真的樣子。

  弄玉聳聳肩,知道他就是一副大嬰兒的樣子,也不能說是他往自己臉上貼金,或者他自吹自擂,他的聲音的確好聽。她並不是隨口亂贊,他也接受得很自然。

  他不矯飾,弄玉發現,他不喜歡虛偽,大概,這也是為什麼蕭史可以和她聊天聊這麼久,因為她也不是虛偽的人,她太坦白。有時候太坦白的人並不容易相處,就好像嬌嬌,她永遠也不能明白,弄玉其實並不是故意看不起她或者討厭她,只是弄玉的坦白,她接受不了而已。

  那邊的農夫走了過來,扛著斧頭,一副很疑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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