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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教你,仲公子;在你百年之後,你還會覺得這些是瑣事嗎?」懶得同他解釋,藺嬋娟乾脆請他自己揣測。

  「不曉得,誰知道呢?」仲裕之先是歪頭想了一下,立刻又恢復輕佻的樣子。「或許百年後我身邊葬了一堆妻妾,陪我享受死後人生——」

  「也有可能就此孤獨終老,死後一個親人都沒有。」藺嬋娟面無表情的戳破他的春秋大夢,他不怒反笑。

  「你真懂得怎麼傷一個男人的心,藺姑娘,我敢打賭你就是這樣嫁不出去的。」要不擺著一張棺材臉,要不出口傷人,尤其愛傷他。

  「謝謝你的讚美。」藺嬋娟頷首。「我能不能嫁出去是我自己的事,不勞仲公子費心。」

  「此話差矣。」仲裕之搖搖手指,表示她錯了。「我可是一向都很關心你,尤其關心你婚姻狀況。」

  「是嗎?」她慧眸冷睇。「你確定你是關心我的婚姻狀況,而不是關心我會不會上你的床?」

  精闢的見解,一針就刺進他的肉裡,惹得仲裕之大笑。

  「真不愧是金陵四姝之一,什麼話都敢直接說出來。」他吹了個口哨。「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企圖,一句話,答不答應?」

  她乾脆,他也不囉嗦,一句話就想確定彼此的關係。

  藺嬋娟淡淡看他一眼,不曉得他是頭殼壞了還是有其他原因,反正她也不想猜。

  「這次你要火葬,還是土葬?」既然不想猜,她索性把老話題拿出來,逼仲裕之給她一個回答。

  仲裕之瞅了她許久後,重重歎氣。

  「怎麼每回見面你都說這一句話,咱們之間就沒有別的話好說了嗎?」土葬火葬還不一樣都得葬,幹嘛分得這麼清楚。

  「沒有。」藺嬋娟冷淡回答。「仲公子再不快點下決定,小女子往後的工作很難安排。」

  「好吧!」誰叫她藺大小姐紅,城裡大大小小喪事都找她。「土葬好了,這回就用土葬。」

  「你確定?」聞言,藺嬋娟反問。「前兩次你都用火葬。」

  「有這回事?」仲裕之偏頭回想。「我不記得了。」他聳肩。「反正喪葬的事向來由你打理,我只管掏銀子。」

  沒錯,他只管事後付賬,至於費用的來源,一律遺忘。誰叫那些親戚們膝下無子,便宜了這個不學無術的混賬。

  「說起來,我這個親戚對我其實不錯,留下了一大筆銀子給我。」兩手交握在腦後,仲裕之突然懂得感恩起來。

  「所以這回你要用土葬。」真是難得,這混賬也會良心發現。

  「是啊!」他斜瞄她一眼,她的驚訝全寫在臉上。「我這親戚小時候曾遭遇過祝融,教火給燙傷了。」他比了眉毛上方的位置。「這裡,就是這裡。他就是教火給燙傷這個地方,因此他一生都很怕火。如今他雖然死了,但我絕不能再用火把他燒一次,所以這回就決定用土葬,花多少錢都沒關係。」

  有情有義的論述,她還以為他只懂得吃喝玩樂,沒想到還挺懂得還人家恩情的。

  「明白了,我會盡可能把場面辦得風風光光,不教你的親戚喪失顏面。」藺嬋娟允諾她會拿出看家本事,這反倒引起仲裕之的高度興趣。

  「謝謝你照顧我親戚顏面……不過我很好奇,你的顏面在哪裡?」說是挑釁也不過分,仲裕之是真的想挑戰她。

  「我的顏面?」藺嬋娟冷眼回望他。「仲公子的意思是?」

  「大夥兒都知道『永平號』是金陵城內信譽最良好的杠房,我甚至聽說貴杠房的扛夫,任何時刻都能將肩上的靈柩抬得四平八穩,請問有沒有這回事兒?」仲裕之的嘴角此刻正勾成一個有趣的弧度,擺明瞭找碴。

  「是有這個說法。」藺嬋娟聳肩。「敝杠房底下的扛夫,無論所經之路有多崎嶇,要爬過多少階梯,肩上的靈柩,必兩端俱平,絕不傾斜。」

  別看藺嬋娟這話說得很輕,可眉宇之間那股驕傲清晰可見,這更加深仲裕之遊戲的決心。

  「那你敢不敢同我打賭?」仲裕之突然興致高昂起來。

  「賭什麼?」面對仲裕之這無聊的紈絝子弟,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會感到意外。

  「就賭你的扛夫。」他越想越覺得有趣。「既然你把你的扛夫說得這麼神,我倒想瞧瞧,在棺材上擺了一碗水之後,他們還有沒有你說的本事。」恐怕只是說大話罷了。

  「可以。」任何事情她都可以置之不理,但一定要維護她家的聲譽。

  「咱們這次就在令親戚的棺柩上置上一碗水,從貴府起棺,在到達墓地的途中,若沿路曾落下一滴水,這回所有喪葬費用統統不算。」

  「同樣地,若你底下的扛失真能做到你說的那樣,不落一滴水。那麼此番的費用加倍。我如數照給。」

  奇特的約定,就在兩人看似平和,其實激烈的口角中拍板定案。

  究竟誰能獲勝,就看彼此的功夫和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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