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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賀英燁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毫不在乎地甩掉棄兒,所以他從頭到尾不看棄兒,也不跟她多說話,就是想證明自己還是當初那個賀英燁,不會對任何女人動心。

  三步、四步。

  然而,他錯了!他沒有辦法忍受她離開,沒有辦法親眼看她跟著其他男人離去,事實上,他連男人多看她一眼都嫉妒得快要發狂,又怎麼可能允許她走出他的生命,走出他的視線?他辦不到!他……他愛她,不能沒有她。

  這一刻,賀英燁終於向自己承認:他愛棄兒,愛得快要發狂!

  「等一下。」他從牙縫蹦出這句話,叫住楊子豪。「我改變主意了,紅桐不能給你。」

  隨著賀英燁的臨時反悔,楊子豪和棄兒同時轉身,同時看賀英燁。

  「你想毀約?!」楊子豪大呼小叫。

  「隨便你怎麼說,紅桐就是不能給你。」賀英燁走過去,緊緊抓住棄兒的柔荑將她拉到身後,發誓再也不讓人看見。

  「你出爾反爾,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嗎?」生意場上,最注重承諾。點頭之前要多考慮,一旦答應了就得照著協議走,誰違反常規,誰就要吃虧。

  「後果我自會負責,不勞你操心。」賀英燁冷冷回道,更加深楊子豪的怒氣。

  「看來你是真的很在乎這個女人,連商譽都不要了。」楊子豪冷哼。「罷了,不過是個戲子,花錢買就有。」

  他故意把話說得很難聽,凸顯棄兒低下的身分,以強調自己對賀英燁的不屑。

  「但是你放心,今天你對我的羞辱,我全都記下了,改天必定加倍奉還!」話畢,榻子豪旋即轉身離去,賀英燁從此又多樹立了一個敵人。

  自始至終,棄兒就像一具傀儡任由他們擺來擺去,一會兒被丟到楊子豪身邊,一會兒又被賀英燁搶回來,她都懷疑自己還是不是人?

  賀英燁看著棄兒蒼白的臉色,心裡有種無法說明的抱歉,但他同時也生氣棄兒的態度,她幾乎跟他一樣冷漠。

  「你倒沉得住氣。」也許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都要被帶走了,還不說一句話,完全不吭聲。」也許他也想試探她內心真正的想法,才會答應楊子豪荒謬的提議,結果卻得到反效果,比她早一步坦承自己的愛意。

  「有我說話的餘地嗎?」她不是不想說,不是不想大聲吼出她的不滿,但是她沒有立場!在賀府,在他的心中,她什麼都不是。

  棄兒淡淡的一句回話,當場反打賀英燁一巴掌,打得他不知所措。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遠比外人印象中要複雜得多,沒有那麼簡單。

  賀英燁知道自己理虧,似乎在她面前,他永遠都在做愚蠢的事,永遠都把事情搞砸,他怎麼會變得如此可笑?

  「回房間去,不准再讓別的男人看見你,給我添麻煩。」他首先要厘清的是自己的感情,和令人難堪的新發現,他竟然愛上一名戲子。

  棄兒回到房間,心煩意亂地逗弄著牡丹鳥,逗著逗著,掉下淚來。

  「嗚……」為什麼要如此對她,為什麼?

  愛情讓每個人都心碎,使每個人都流淚。

  窗外的大雪紛飛,像撕碎的棉帛,也像桐花。

  「這兒要清掃乾淨!」

  「把那張桌搬到這邊來。」

  「各廂房的被子都換過了沒有?」

  隨著此起彼落的腳步聲和吆喝聲,賀府進入了最忙碌的季節,每個下人都忙著除舊佈新好過年,就棄兒一個人閑著。

  無聊地凝視窗外的雪景發呆,棄兒全身的力氣,好像在這寂靜無聲的日子中耗盡,做什麼事兒都提不起勁。

  遠處偶爾傳來的打鬧聲,伴隨著女僕又跑又笑的模糊身影,竄入棄兒的眼簾。她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羡慕她們的悠閒自在,至少她們的心是自己的,不必為誰囚禁。

  「哈哈哈……」像花蝴蝶一般四處飛舞,女僕縱使幹活兒也開心。

  女僕身上各種花色的棉襖,隨著她們之間的追逐晃動,好像元宵節燈市中施放的煙火,勾起棄兒對家鄉的回憶。

  她突然想起洪江的街道,以及一些特殊的風俗。每年一到除夕,家家戶戶就要貼門神,因為是商城,所以大多貼上兩個「福」字或「東成西就」、「南通北達」、「江河順遂」、「萬事如意」這類和商業有關的吉祥話。到了晚上,團圓飯桌上頭還得擺上屠蘇酒、青菜和魚,祈求來年清清泰泰,余錢余米,十足商城本色。

  這些記憶都在棄兒腦中揮之不去,成了午夜夢回令人悵然的殘影。如今她雖然錦衣玉食,再也不必害怕遭受班主兒子淩辱,或被戲班子的女眷排擠,但那時她至少是戲班子的一份子,就算日子過得再苦也有她一份,熱鬧她也多多少少能夠參與,而不像現在只能關在看似豪華的院落,過著有如籠中鳥的生活。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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