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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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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瞧見他疑惑的表情,上官雲中才驚覺自己無意中失言,於是趕緊轉移話題。 「咱們要在哪兒鑒定字畫?」糟糕,說太多了。 「書房。」餘恨知有趣地打量上官雲中不自在的表情,發現她有不少秘密都隱藏在平靜的表像裡,值得挖掘。 餘恨知的書房,就像餘府其他的房間一樣很大、很豪華、也一樣俗氣。上官雲中始終想不透餘恨知那顆腦袋是怎麼長的,書房顧名思義就是讀書的地方,結果他在條案兩邊各擺了一個碩大的金盤,光躲太陽的反光都來不及了,哪還能把心思集中在書本上? 基本上,她認為這間書房比較像衙門的前堂,尤其那兩個直立的金盤,簡直就和堂上的銅鑼無異。 「鏘!大人升堂了。」滑稽又可笑。 「這邊、這邊,通通搬到這裡!」余恨知指揮下人將庫房內的字畫,搬到黃花梨龍紋牙頭畫案邊放好,上官雲中這才松了一口氣,幸好不必在兩面金盤之中鑒畫,不然她會瘋掉。 「你真的很會買。」卷軸的數量多到令人歎為觀止,不知該說什麼。 「是吧?我真的很行。」餘恨知得意洋洋,京城的有錢人很多,但要出手像他這麼大方的,數不出幾個。 「我不是在讚美你。」上官雲中兩邊的太陽穴隱隱作痛,不曉得該怎麼矯正他這種「數大便是美」的觀念,恐怕要費些功夫。 「咦?」餘恨知驚訝地瞪大眼睛,不經意間又露出脖子上掛著的大金牌,一閃一閃非常刺眼。 「我要開始鑒定字畫了。」她放棄,他根本巴不得將全天下的金子都搬回家,搞不好他連嘴裡的牙齒,都是金子做的。 「請。」當然他沒有,餘恨知不但沒鑲金牙,而且擁有一口潔白整齊的貝齒,笑起來比女人還要漂亮,多少彌補一點兒氣質不足的缺憾。 上官雲中其實還滿同情餘恨知,老天爺不該如此開他玩笑,就像她先前說過的,他的身材雖然高大魁梧,但長相卻意外秀氣俊雅,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打小生長在書香世家,而非暴發戶。 余恨知殷勤地在一旁當助手,沒多久字畫便消耗子大半。一如他們先前所猜測的,真跡沒幾幅,偽作倒不少,而且畫工一幅比一幅離譜,印章一幅比一幅還多還亂,簡直就是大雜燴。 上官雲中老實不客氣地批評這些偽字畫,餘恨知不曉得是傷心過頭,還是早有心理準備,並沒有特別在乎,反倒是上官雲中自己看得很認真,怕萬一鑒定出了什麼閃失,會對不起人家。 一幅接一幅的字畫,就這麼被分為真跡、假造地丟進不同的箱子裡,直到一幅號稱是韓滉的「五牛圖」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才停下忙碌的手,專心在畫作之上。 這幅畫明顯是臨摹之作,不可能是真跡。韓滉是唐德宗時期著名的書畫家,曾經做過監察史,也參與過鎮藩平定叛亂,貞元初封為晉國公。韓滉擅畫人物及農村風景,寫牛、羊、驢等走獸,神態生動,尤以畫牛「曲盡其妙」,畫跡有三十六件,著錄于「宣和畫譜」裡面,但傳世的卻只有「五牛圖」卷,因此仿作特別多,鑒定上也特別困難。 仔細地分析畫面上每一筆勾勒、每一寸墨色,上官雲中很欣慰自己終於看見一幅好畫,雖然是臨摹,但畫工精細,用色均佳。雖無法達到韓滉用筆粗簡而富變化,敷色清淡而穩重,十分恰當地表現出牛的筋骨質感的功力,但也已揣摩出五、六分神韻,是她截至目前為止見過最好的臨摹本。 上官雲中並仔細觀察用紙,產自安徽宣州的白宣是南宋文人最愛用的紙類,專用於書畫。澄心堂紙雖然更為上品,但畢竟取得不易價格昂貴,非著名書畫家用不起,此畫既是臨摹之作,自然不會投下這麼大本錢。 許是上官雲中想得太入迷了,完全忘了餘恨知還在書房裡頭,逕自沉入書畫的世界。 余恨知打量上官雲中專注的表情,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畫能夠吸引她全神貫注,於是悄俏走到她身後,同她一起欣賞畫作。 ……牛? 餘恨知不懂五條牛有什麼好看的,可以讓她這麼入迷。他正想告訴上官雲中,她若想看牛,看是要黑牛白牛水牛黃牛乳牛通通不成問題,他可以帶她去郊外看。孰料,上官雲中這個時候突然抬頭,和一直垂著肩膀,低頭研究「五牛圖」的餘恨知撞個正著,兩人的眼神不期然在空中交會,彼此都很意外。 上官雲中眨眨眼,餘恨知也眨眨眼,上官雲中小嘴微張,他的嘴巴也張得開開,仿佛在演出雙簧。 但最扯的要算他們的呼吸,幾乎完全一致。此外他們的臉靠得非常近,近到臉上沾了一粒灰塵都看得到,更別提他們的心跳,同時都小鹿亂撞跑來跑去,抓都抓不住。 怦怦! 意外的接觸造成意外的心跳,兩人的身體意外地僵住。 怦怦! 上官雲中尤其意外,她竟然會因為他而心跳加快,他分明就是個草包。 強烈的不安使得上官雲中直覺地往旁邊彈開,大聲問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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