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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你確定你要買的是這邊這一台,不是那邊那一台?」靖軒像在繞口令似地詢問春織,目光兇狠地瞪著那些無辜的紡織用具,下顎有明顯的抽搐。

  「嗯,我確定是這台。」好怪哦,他的下巴老抽筋。「這邊這台才是羅織機,你下巴指的那台是腰機織,織不出羅布來。」春織笑眯眯地解釋,將靖軒以小換大的希望輕易的打破。

  「好吧!」看來他只好忍痛放棄那台小的。「叫店掌櫃過來把帳結了,回頭我差人過來搬。」要命,那麼一大台機具起碼要三個大男人才搬得動。

  「你人真好,可是我還想買別的。」面對他的大方,春織僅以無限的笑意收下。

  「還買?!」面對她無度的索求,靖軒以狂吼表達憤慨。

  「那可不,我還缺花樓提花機,少了它我織不出東西來。」她沒提的是老人交給她的神秘圖案難織得不得了,一般紡織機根本織不出來。

  和煦的口氣、美麗的笑容,可惜心腸卻像惡鬼似的,他一定是前世沒燒好香,今生才會和她扯上關係。

  靖軒在心中喃喃地抱怨,額上的青筋一條一條的浮現,嘴角歪斜。

  「你現在口中說的鬼玩意兒是哪一台?」他自牙縫裡擠出這舉白旗的一句話,開始懷疑是否得發動整個靖家堡的僕人來幫忙她搬運這些鬼東西才行。

  「你是說花樓提花機嗎?」春織猜。

  「是什麼機都好。」甚至是食人雞。「只要告訴我哪一台才是你想買的鬼東西,讓咱們快快買完了事。」靖軒口氣極端不悅地橫掃眼前一堆長相怪異的機具,極想拆了它們算。

  「好。」他大概是趕時間,春織又猜。「但是花樓提花機不擺在這地方,我們可能得到倉庫去看。」春織一邊回答他的話,一邊揚手招來店家領路。

  「倉庫?」聽見這字眼後靖軒的臉色更形難看,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

  春織只是甜甜一笑,頷首回答他咬牙迸出的問題,逕自跟著店家走。而跟在她後頭走的靖軒也沒閑著,除了咬牙切齒以外,腳步還踩得震天價響,活像只生氣的老虎。

  一踏進倉庫,看見迎面而來的龐然大物,靖軒即刻產生把地踏穿的衝動。

  這是什麼玩意兒,居然比他家半個廚房還大?

  「店掌櫃,您這兒還真是有好貨色呢!」正當靖軒眼珠子凸爆得快掉出來,春織竟然來上這麼一句,氣炸了靖軒。

  「哪裡哪裡,姑娘您真識貨。」相對於靖軒青紫的臉色,掌櫃兩頰上的紅潤則是健康得讓人想踹上一腳。

  「我是說真格兒的,您老也不必客氣了,我還以為這麼精細的手工只有京城的工匠才做得出來,沒想到襄州城裡也有如此的高手,住在這兒的人真是幸運。」春織嫣然一笑,對於襄州工匠巧手的激賞之情,全表露在她那纖纖柔荑中。

  只見她伸出一雙白蔥般的手,像愛撫情人似地撫過每一根通絲、每一片衢盤,嘴角上掛著滿足的笑容。

  「怕就怕城裡沒有幾個人有姑娘的好眼力哪!」店掌櫃笑呵呵地看著她的動作,由她的舉動中推斷出她不但是個行家,還是個熱愛此道的高手。

  靖軒也看出來了,並且對於她的行為極度不滿。這該死的婆娘又再一次把他撇下,當他不在場似的與人談笑風生。

  可惡!

  「掌櫃的,結賬!」大掌一拍,靖軒五指手印清清楚楚地印在提花機的柱子上頭,差點打壞它。

  「是,大爺。」掌櫃的嚇了一跳,沒敢再和春織扯下去,生怕靖軒會拆了機具。

  「總共是三百兩銀子,大爺。」店掌櫃畏畏縮縮地把該給的數目說給靖軒聽,很怕自己會死在他突然轉沉的目光之下。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靖軒狠狠地提起店掌櫃的領子,口氣陰得跟七月半的惡鬼似的。

  三百兩銀子,他有沒有聽錯?這數目足夠靖家堡三個月的花費。

  「確實是三百兩銀子,大爺。」店掌櫃咽咽口水,幾乎無法呼吸。「小台的羅織機價值一百三十兩,大台的提花機價值二百三十兩,兩台加起來總共是三百六兩。小的也不賺您多,就拿您個整數。」要不是看在這姑娘同是行家的分上,這價錢怎麼也賣不得。

  靖軒可看不出來掌櫃的哪裡少算啦,事實上,他已經被這個數目氣昏了。

  「再說一次相同的數字,我立刻砸了你這家黑店。」靖軒低聲威脅。原本他已經打算出動堡裡所有沒瘸的、沒掛的,只要還能走路的人都來搬這台恨天高的機具。沒想到光出動人馬還不夠,還得大量失血,他這是招誰惹誰?

  「呃,大爺,您這不是……」店掌櫃嚇得臉色發白,豆大的汗珠凝結在半空中硬是不敢掉下來。

  「好了好了,你就別再為難店掌櫃了。」一向後知後覺的春織見狀突然開竅。

  「你要是付不出錢來也不打緊,我差人回京城拿便是。」她笑意甚濃地插入兩個大男人的對話之中,軟呼呼地勸架,可她話說出口才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冬舞可能不會答應付這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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