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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哼,我就是想不通那些破布有什麼好織的。」

  一陣難堪的沉默之後,靖軒終於肯承認二弟說對了,可幫春織喊冤的卻是他小弟。

  「大哥,你這話說的有失公允,我替大嫂不服。」靖偉舉手發言,說得好不哀怨。「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興趣,像你不就一天到晚打拳練身手,大嫂也沒吭過一句,一直在旁邊默默支持著你。」他不知道的是春織根本支持任何人,不過他一樣很感動就是。

  「這不一樣。」靖軒被說得有些心虛,但嘴皮還是硬撐。「我做的都是光明正大的事,和她那些雕蟲小技不同。」

  「可咱們身上這些衣服都是靠這些雕蟲小技編織出來的,否則咱們還在裹獸皮,和老虎爭誰的皮毛比較美麗。」靖齊在一旁涼涼地削他大哥,聽不慣他一副唯我獨尊的論調。

  靖軒的眉毛瞬間吊得老高,死瞪著他這日趨囂張的二弟,不巧靖齊的膽子練大了,不但不理會他的瞪視還繼續往下嘮叨。

  「大哥啊大哥!不是我愛說你,你若真的在意大嫂,就該放下身段,試著去瞭解她的想法,你光杵在這兒氣得半死,對我們發脾氣有什麼用?你吼了大半天,她還不是一樣不知道你在氣什麼?」她要是有所知覺,這場冷戰也不會演變成光他一個人在打,而她笑呵呵了。

  靖齊語重心長,想盡辦法勸他大哥,突然覺得當紅娘好難。

  「我才不想理會她的想法。」縱使靖齊說破了嘴,靖軒還是死鴨子嘴硬不肯認輸,氣煞了靖齊。

  「我懶得說了。」靖齊舉雙手投降,算是對他大哥的固執沒轍。

  話說得雖硬,靖軒還是決定聽從二弟的勸告,試著去「瞭解」春織的想法。

  這天,陽光自雲層裡露了臉,照耀在靖家堡西廂房的窗櫺上。素白色的窗紙因光線的暈渲而染黃,在陽光下反映出廂房內的人影,並透出主人悠揚甜美的歌聲。

  她又在唱歌了,她真愛唱歌。

  靖軒猛地停下腳步,在西廂廳房前佇足流連,腳步顯得有些遲疑。自他當著她的面宣戰開始,他們就未曾碰過面,即使遠遠地瞧見對方,他也會假裝不認識,不理會她的笑意掉頭離去,面對他孩子氣的表現,也許她同樣在生氣也說不定呢。

  想到這一點,靖軒免不了歎氣。還沒遇見東方春織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大方、冷靜又有理智的男人,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原來既小器、暴躁又沒肚量,真不知道該怪誰?

  他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回去培養好情緒再來敲門的同時,一陣怪異的聲音吸引了他。

  「慘了……」

  這怪聲是從西廂房裡傳出來的,除了模糊的人聲之外,似乎還有什麼東西被卡住的聲音。

  發生了什麼事?

  焦急的心,聚滿了緊張的情緒,靖軒跳過敲門這道手續直接闖入春織的工作房,親眼目睹她被花樓機欺侮的情形。

  「是誰……」雙手陷入一團赭色紗線中的春織困難地回頭,頂著尷尬的笑容對來人微笑,等她一發現來人竟然是靖軒時,臉色倏然轉紅。

  「原來是你啊!」她點點頭,心裡有些高興又覺得丟臉,好幾天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理人,偏偏在他過來看她的時候,她卻陷入這個狀況……

  「這是怎麼回事?」靖軒跨大步越過高高的門檻,順手甩上房門,眉心緊蹙地詢問春織。

  「沒什麼,只是兩手卡在衢絲裡面動彈不得而已。」春織一邊漾開一個保證式的笑容,一邊掙扎著把手拉出來,可惜她心愛的花樓織機相當不給她面子,反而將她的手越軋越緊。

  靖軒見狀搖搖頭,一點都不相信她的保證。

  「我來。」他寒磣了口氣,用嚴厲的目光迫使她的手定住不動,教她不至於再傻傻地掙扎弄傷了自己。

  「我要是沒來,你打算怎麼從這一團混亂掙脫出來,喊救命?」靖軒邊歎氣邊將寬大的手掌伸入她所謂的「衢絲」之中,試著幫她將纏在手上的絲線一條一條的解開。他不懂什麼紡織的事,但是他知道憑她這麼胡攪瞎搞,是無法從這團緊纏的絲線中脫身的。

  「呃……我沒想過耶。」春織有些赧然地看著他的大手覆上她的柔荑,第一次發現男人的手原來這麼大、這麼黝黑。

  「你沒想過的事太多了。」靖軒苦笑,頗為羡慕她的不用大腦,要像她這般單純活著,也不簡單哪。

  「對不起。」春織先是習慣性的道歉,隨後發現他的解線技術也比她高明不了多少,原本纏著她的紗線經他這麼拉扯,反而卷得更緊、纏得更牢。

  「該死,這線還真難拉。」靖軒一面拉扯,一邊詛咒紅通通的紗線,殊不知在他蠻橫的虐待之下,春織的手已經被紗線割出血來了。

  就在這情況危急的時刻,靖軒竟然好死不死的又踢到腳踏板,將他覆著的手一起捲入亂成一團的衢絲之中。這下子可好,他居然幫了倒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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