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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不可能的事,她愛我。」見楊廷悠開始認真,莫沁濤的臉色逐漸轉白,拼命否認這個可能性。

  「她目前是愛你,但以後呢?」楊廷悠承認。「愛情會隨著日子淡去,直到被另一個影子完全覆蓋,你不要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懷抱著過去的鬼魅不肯放,她會改變的。」唯一不變的人是他,事情明明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卻還抱著愛情的屍體逕自守墳,既愚蠢又不管。

  「她不可能改變的,她愛我。」可惜,莫沁濤一點也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一再強調夏染對他的感情。「而且,我也不相信你會喜歡一雙被人穿過的破鞋。」

  他不但無法接受夏染可能會忘了他的事實,反而轉而攻擊她,氣壞了楊廷悠。

  「如果這雙破鞋恰巧是夏染的話,我會接受。」楊延悠斬釘截鐵地撂話,發誓一定要他為這句話付出代價。

  「可惜我不會答應。」莫沁濤不怕付出代價,就怕夏染消失。

  「你憑哪一點不答應?」楊廷悠已經在拔劍。

  「憑我這把刀!」莫沁濤同時揮動長刀。

  瞬間,刀劍相互撞擊的鳴金聲迴響在營區的一角,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大動干戈互不相讓,在空中摩擦出憤怒的火花。

  夏染被這突來的狀況嚇呆了,愣在原地半天不會說話。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和楊廷悠原先只不過是捉喜子取樂。為何會在轉眼間走到拳腳相向、刀劍互攻的地步?

  「住……住手。你們都住手。」她不要他們為她打架,可他們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仍是揮舞著刀劍拼個你死我活。

  「不要打了,我求求你們不要再打了!」天啊,誰來阻止他們?

  夏染拼命哭喊,在她眼前飛舞的刀光宛如她的眼淚,熠熠發出銀光,這是一場男人對男人的戰爭,非得打到有人倒下為止。

  可她不希望任何人倒,一個也不要!

  她默默地祈求上蒼,祈禱這場爭戰能和平收場,然而他們終究分出了輸贏。結果是莫沁濤勝,楊廷悠倒,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官階不同的原因。在戰場上,莫沁濤永遠是贏家,可他卻無法如往常一樣享受勝利的喜悅,反而覺得悲傷。他的長刀,竟染著生死之交的鮮血,而這一切爭端的源頭,僅僅因為一個女人!!

  他兩眼空茫地看著他的刀、他倒下的好友,他雖傷他不深,卻重重地扼殺了他們的友誼,二十多年來的交情,就在這刀光中化為幻影,再也無法堅實。

  「楊大哥!」

  就在他為自己的魯莽深深自責的同時,夏染卻選在這個時候跑過來關心楊廷悠的傷勢,將他積壓在心中的怒氣,完完全全挑起。

  他們為她打得你死我活,像兩隻保衛地盤的野狗般互相叫囂,而她居然只需要噙著眼淚,向他們招招手,就能把他們耍得團團轉,甚至為她犧牲多年來的情誼也在所不惜。

  女人果然都是禍水,她又是其中之最。

  「這下你滿意了吧?」他攔住狂奔的夏染,一古腦地責怪她。

  「看我們兩個大傻瓜為你爭風吃醋很有成就感吧?現在的你一定覺得很驕傲,對不對?」

  他徹底誤解她,夏染拼命搖頭,他卻還繼續往下說:「我早該把你送走的,但你偏不走,偏要把我們逼瘋才甘心。」他控制不了自己惡聲惡調地指責她,夏染還是搖頭,淚水掉得更凶。

  「從一開始你就不斷的闖禍,搞得整個軍營不得安寧,可是現在光闖禍已經滿足不了你了,你還要破壞我們之間的情誼。」

  說到最後,莫沁濤的聲調已經不再那麼粗暴。可聽在夏染的耳裡,卻像是詛咒,在在撕扯著她。

  「恭喜你,你終於如願以償。」他給她最後的致命一擊,「我們這兩個好友,為了你這個一文不值的女人大打出手,稱了你的心意。」

  他冷冷地說,冰寒至極的眼神似要把她打入地獄,而夏染也無須他多費事,因為她早已置身在地獄裡了。

  她為他而改變,接受他所給予的一切,包括惡意的刁難和自私的熱情,只要是他願意給的,她都樂意接受。

  她承受他的悲傷,讓他在她的身上發洩他不識字的不滿,夜裡為他朗誦漂亮的詩句,滿心以為他們的未來一如她所念的詩篇,必定光燦美麗。

  結果,她是自欺欺人,他不但不會愛她、不會疼她,甚至懶得對她負責。

  她還留戀什麼?在他心中她只不過是一個「一文不值」的女人,留下來徒惹人嫌。

  她為什麼不走,為什麼還要傻傻的等待?再等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只可能等到屈辱。

  他說她稱了心,可是他錯了!她再也不會留在軍營做個「一文不值」的女人,她唯一能做的,也是她早該做的,就只有離開。

  「對不起,楊大哥,我對不起你。」她帶著最絕望的表情,朝著尚在淌血的楊廷悠說抱歉,而後轉身跑向馬廄,跳上馬急奔出軍營。

  守營門的人嚇了一跳,目送夏染離開的莫沁濤亦反應不過來,呆滯的表情,立即惹來楊廷悠最激烈的咆哮。

  「去把她追回來,快去!」他撐著一隻受傷的手臂命令莫沁濤,可惜為時已晚。

  莫沁濤生命中的夏天,已經在他殘酷的言語中消失,留給他的,只剩滾滾的黃沙,無邊無際……

  另一方面,夏染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裡去,她弄丟了韁繩,又控制不了馬匹過快的速度,沒多久就被馬兒給拋了下來,躺在沙地裡不省人事。

  此時,遠方一匹駿馬走來,上頭坐著一位長相俊秀、形體飄逸的男子,在已然昏厥的夏染身前站定。

  男子跳下馬,抱起她馱在馬背上,嘴角淨是笑意。

  「終於輪到你了。」說了句難懂的話,而後跳上馬,揚起馬鞭,朝烈日的盡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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