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璃 > 城堡裡沒有王子 | 上頁 下頁
十二


  殷橋不明白這場雨有什麼可煩惱的,她看起來分明是有傘也懶得撐的女人。

  兩人一抵達地下停車場,她打量了一下他的休旅車,直接打開車門,逕自鑽到後車座。

  這是什麼意思?把他當司機?他坐上駕駛座,耐住性子轉動引擎,開啟空調。

  「麻煩你暫時別轉過頭來,一下下就好。」她忽然向前叮嚀。

  與外界隔絕的寧靜車廂裡,清晰聽見後方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殷橋望著擋風玻璃等待著,一個念頭陡然飛竄入心——她憑什麼限制他的行動?這是他的座車,他的私人空間,該遵守規範的是她不是嗎?她似乎不很在意別人的感受,那麼他的禮貌不就是多餘的體貼?他決定今晚的工具人角色至此結束,如果她有意見,可自行下車,他不再奉陪。

  毅然轉過頭,堂而皇之朝後座觀看,無論再怎麼做足心理準備,殷橋還是略吃了一驚。

  夏蘿青正在換裝。

  她側對著他,兩隻手臂一上一下在背後交會,費了番功夫手指才捏住洋裝細小的拉鍊頭。吃力地劃開拉鍊,再小心翼翼從上身脫除,年輕的身軀赫然只剩下單薄的胸衣和小內褲,陽光洗禮過的蜜色肌膚就這樣展現在殷橋眼前。

  她將洋裝仔細折迭好,放進準備好的紙袋裡,再脫下高跟鞋,以紙巾裡外擦拭過一遍,置入隨身攜來的鞋盒裡;接著又從袋子裡取出牛仔短褲費勁套上,完畢,伸手在袋子裡摸索了一下,似乎找不著替換的上衣,轉身欲往周圍尋找,就在那一瞬間,他見識到了她半裸的胸脯——也不知是內衣的特殊機能還是她本身的條件使然,她軀體雖瘦削,但鎖骨之下胸部勻挺,隆起的弧線美好,形成中央一道深溝陰影。

  感覺到了異樣的視線,兩人目光乍然對上,他等著她驚聲尖叫。但沒有,她的確訝異地半張嘴,卻忘了遮掩胸口,她呵出一口氣,洩氣的表情像是在說:「我就知道你不會老實……」

  「還沒到家,你有這麼急嗎?」殷橋先聲奪人。他得就這麼大方地看下去,不能立刻回頭,否則就顯得作賊心虛。

  這話果然起了震懾作用,她沒回嘴,逕自低頭在踏墊上尋找失蹤的上衣,彎腰的俯姿讓渾圓的胸前春光更是呼之欲出。終於在門側找到滑落的上衣,她從容不迫地穿好棉衫,才平靜地啟口:「好了,沒什麼好看了,可以回頭開車了。」

  「……」他啞然失笑,回身轉動方向盤,踩下油門。

  在這段共乘的短暫路程裡,他不止一次生疑,夏翰青會有這樣大而化之的妹妹?他甚至起意借看她的身分證,但思及日後不會再有交集,便打住了念頭。

  轉了兩個街區,到達她剛才報上的地址。那是巷道內的一家女性服飾店面,暖黃的燈光從一排木質落地窗內流泄,櫥窗佈置不落俗套,絕非廉價的衣飾賣場。

  夏蘿青向他道了謝,抓起背包和紙袋,赤著腳跳下車,飛奔進敞開的店門。

  他沒看花眼,這女孩赤著腳,踩踏在濕漉漉的柏油路上,消失在他視線裡。

  考慮了幾秒,性好獵奇的他也跳下車,跨大步跟著進入那家店。

  店內恰好沒有客人,視線快速一掃,懸掛或整齊堆迭的服飾很有效地利用了偏窄的販賣空間,不致於擁擠。他隨意抓起身邊一件襯衫的吊牌審視,果不其然,對一般上班族而言訂價並不便宜,這裡的產品形式清一色強調女性的柔美和線條,不像是夏蘿青的偏好,她進來有何用意?

  結賬櫃檯設置在一道從天花板垂掛下來的琉璃珠簾後,兩個女人交談的聲音正從那裡傳出,他慢慢踅過去,瞥望到夏蘿青已經將鞋盒放在桌面上。她打開盒蓋,拎起高跟鞋,鞋身在石英燈下閃著迷人的色澤。她愉快地向櫃檯後一名年紀稍長的女子說明:「只穿了三小時,我很小心的,沒淋到雨。」

  「真漂亮,你捨得?」

  「這次七折價,可以嗎?我有急用。」

  「可以,明天匯給你,衣服就沒這麼快嘍,得先乾洗。」

  「沒關係,乾洗費算我的。」

  「夏太太可真大方,每次相親都下了重本。」

  「算不上重本,他們一家都這麼花錢的。沒辦法,夏太太怕我隨便把自己嫁掉,給夏家丟人。」

  「說真的你把這些行頭處理掉了,不怕她知道?」

  「放心,他們從不去我的公寓。」

  殷橋在夏蘿青背後站定,櫃檯後的女子立即發現了他,驚異地問:「小蘿,你帶了朋友來?怎麼不說?」

  「哪來的朋友——」夏蘿青一旋身,險些和他撞個滿懷,看清是他,錯愕不已,「你怎麼還沒走?」

  「這就是你願意相親的另一個不好說的理由嗎?」他盤胸看著她,好整以暇笑著。

  無所謂的淡定在她臉上消失了,轉為懊惱不安,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拉著他到門口,壓低聲音問:「你幹嘛跟著我?」

  殷橋忽然發現,看著她出現小女孩式的緊張挺有樂趣的,這才是年輕的她該有的樣子,今天最痛快的時刻竟然就在這時候。

  「你應該說,拜託請你替我保密,我會好好報答你的。」

  「……」她嘴唇抿成了一直線,黑漆漆的眸子快速晃動著,顯然在思量如何對付橫生出來的枝節。

  「真奇怪,你有這麼缺錢?你家人虧待你了?我倒要好好問翰青,知不知道他妹妹在做什麼。」他逼近她,靜候她的反應。

  她默不作聲,不安的神色漸漸退去,怏然瞪著他,沉聲道:「你想威脅我?」

  他笑得更愜意了,「不算威脅,你又沒什麼好敲詐的。」

  她咬了咬牙,妥協道,「好吧,你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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