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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她直乾笑,見他說話和氣,大著膽子試探道:「那——我可不可以回去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岑卓適大笑,揮手叫另一名冷面男子,「小曾,把車開過來!」拍拍匡政的肩道:「今天失禮了,有機會,不妨結個緣,有何請求,儘管告訴我,生意不成,忘年之交總可以做吧!」

  「我沒什麼奢求,只希望上館子吃面或做小生意能平平安安,如此而已。」

  「這有什麼問題!我可不是這般氣量狹小的人,別把老劉的玩笑話當真了。」匡政但笑,欠身告辭後,拉起她走出前廳。

  一輛嶄新銀白色的寶馬車疾風般越過草坪,在他們面前嘎然而止,穩穩停當。

  小曾下了車,把鑰匙交給匡政,俯首道:「匡先生,岑先生交代,請您親自開車回去,如果對車的性能不滿意,請告訴車商,隨時可以更換。」不等他應允,轉身進了屋內把巍巍大門關上,連大廳的主燈也一一關熄,僅剩前廊的數盞照明燈。

  「老狐狸!」匡政無奈地搖搖頭,把車鑰匙放在車頂,俯下臉查看她的腳。「還好,今天穿球鞋,我們走吧!」他邁步定出庭廊,越走越遠,證實了他的確是想用「走」的離開。

  「不是吧?」她緊追上去,「你真的要用走的?」

  「是。」他頭也不回。

  「你不必這麼急著表白心志,車借用一下明天再還他不就成了?」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放眼連個民宅的燈火都沒有,顯見是隱密性極高的私人度假地,就算要搭公車時間也不對,黑天暗地的要走到何時?

  「車一開走,就無法對某些人交代和他沒關係了。我們走一陣吧,看看有沒有計程車。」他不改其志。

  「沒事半夜計程車怎麼會來這裡?」她急得東張西望,靈機一動,拉住他,「你有帶手機吧?叫小義來接我們總可以吧?」

  他攤攤兩手,「我身上不帶手機的。」

  她聽了腿軟,垮下肩賻拖拉著腳步走。

  「你總可以告訴我,努力的走,兩個鐘頭內可以離開山區,到臺北市區吧?」她退而求其次,就當逛街一樣走兩個鐘頭,只要下打瞌睡,她還撐得下去。

  「恐怕不行。」冷水再潑一次。

  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扯住他衣袖,「為什麼?我瞧這也不算山上,不過是遠一點的郊區,不是嗎?」

  「這裡是桃園,不是臺北。」

  「桃……園?」

  扭曲的聲音,已經不像她的了。

  她終於瞭解為什麼來這一趟的車程可以讓她睡個小覺了,早已離開臺北市的她,被賣了也不會知道吧?幸好有匡政在!

  幸好?她不明白為何起了這樣的直覺,有匡政在,財狼虎豹都不必擔心。

  前面的男人悶不吭聲的走,速度一致,絲毫沒有倦意。她追了幾次,落後幾次,沿途只有零星的機車經過,偶有四輪轎車快速呼嘯而過,無意停下搭載。走了有半個鐘頭,她忍不住了,向前喚,「喂!你走那麼快,我跟不上了。」

  他停下等候,歉然道:「我想你大概急著回去,不想耽擱。」

  她趨上前,吞了吞口水,「我好渴,這裡要是有自動販賣機就好了,不用多,一瓶可樂就好。」不想還好,一想喉嚨益發癢澀。

  他無聲笑,哄慰的口吻,「再忍一會兒吧!來!」他伸出手。

  她猶豫了一下,不想在這當口作無謂矜持,把右手交給他。

  有他的力道撐持,她定得沒那麼吃力了,不過也就那麼一會兒,生理時鐘的波波來襲產生了睏倦,全身的重量漸漸倚落在他手臂上,只要他一鬆手,眼皮半垂的她馬上就會栽在地上。

  「對不起,害你受苦了。」感受到她強烈的疲累,他放慢了腳步。

  她撐開眼皮,微弱的哼一聲,含糊地應,「沒辦法,人要有骨氣就得吃點苦,這是我爸說的,雖然我爸從沒發過財。」

  連句抱怨的話都未說出口,帶著純直的義氣跟著半生不熟的他走這段未知的路程,從這一點看,她並不比葉芳芝精明多少啊。

  近似憐惜的心緒在萌動,他忽然停步,扶起她快垂到胸口的下巴,提議道:「我背你吧!你快睡著了。」

  「呃?」她努力睜大眼,極力搖頭,「還是不要吧!我自己走。」她索性抽回手,搶先走在前面。

  這樣無限制的肢體親密,她怕連自己也說服不了和他之間沒什麼。

  他由著她走在前頭,為了讓她打起精神,他啟個話題,「你不想知道今天是怎麼一回事?」

  她緘默了會兒,才開口:「不用說,我猜得到。有人曾經對你好,但後來對不起你;有人賞識你,希望你拋開舊情為他效勞。你想必風光過,什麼都見識過,所以可以拒絕誘惑。我不過是個被颱風尾掃到的人,知道太多沒什麼意義,只要今天過後,不要再有人把你跟我送作堆就好了。」

  話剛完,他昂首朗笑,在萬籟俱寂裡分外響亮。她嚇了一跳,推了他一下,「你笑什麼?」她直尷尬,瞌睡蟲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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