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璃 > 公主不穿高跟鞋 | 上頁 下頁
四八


  什麼樣的家庭能頻繁換車?自然是家境不俗,怪的是她全身上下卻顯不出相襯的大家閨秀得體合宜的習氣,有時甚至可謂粗枝大葉,唯有跳舞的時刻,仿佛換了一個人,眼神融入了平日缺少的精魂……

  在他發現她所謂的兼差是教舞之後,第二天便把她叫進辦公室,進行了一場對談。

  「我想你並不缺錢。」省略了開場白,他直問無諱。

  「……」她轉動著黑白分明的圓眼,認真地想了想後答覆:「還好,除了吃,我有興趣的東西都不太花錢。」

  「你本業做得很好,轉職的可能性應該不大,何需來公司兼職?」

  「我喜歡到處看看,多點見識。」

  「每天坐冷板凳能有什麼見識?」他輕嗤一聲。

  「──說得有道理,所以我每天都在祈禱我的工作條件改善啊。」

  黑漆漆的眼瞳有流光閃過,夏翰青清晰覽進眼裡,他不明白那是什麼,倒是為她的無視嘲弄感到新奇。

  這張臉蛋──就一張孩子氣的臉蛋,要說她有何與眾不同,那就是精力旺盛了點,活潑外向了點,閱人無數的應天培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那天在餐廳驚見她的共餐對象是應天培,心裡興起更多疑惑。若真有心長見識,起意追求她的應天培可以理所當然地提供更吸引人的機會,何必留在此處?找人好好調查她的背景是輕而易舉的事,但用上這麼大心神對付一個看似無害的小職員又顯小題大作,也失去了樂趣──

  樂趣?樂趣?多年來,他決事何曾考量到樂趣這一點了?他向來不對無關緊要的人留心,但不得不承認,這莫名其妙的女孩的確引動了他類似猜謎的樂趣,找人調查她底細無非一翻兩瞪眼,留她在身邊卻可以好整以暇地觀望,她究竟想要什麼?企圖什麼?再說,現在不是煩擾他父親的時候,夏至善看似很買範柔的帳,他不需自尋麻煩。

  「身為你的直屬長官,這的確是我的責任,之前冷待你,是不希望我剛上任辦公室就有閒話,你不會介意吧?」他姿態難得放軟,她看上去十分驚訝。

  「介意有用嗎?」

  「……」他楞了一下,險些忘了她那毫不修飾的直言習慣。他想了一下道:「以後我自然會多派給你工作做,但我們得約法三章,以後在公司和我說話別你啊我的沒點禮貌,更別說直呼名字,尤其在外人面前。我畢竟是你的長官,這點職場禮數必須遵守,有問題嗎?」

  「──當然沒有。」她眨著滿含笑意的眼承諾,「謝謝總經理開恩,讓我脫離冷板凳。」

  他裝作沒聽清最後一句。不知道為什麼,那聲嘹亮的職銜聽在耳裡敬意僅有三分,不聽也罷。

  分神思索了一下能派給她的工作內容,陳秘書處理公務井井有條,熟悉所有他接觸的人面,由她一人掌理方便也隱密,不須再多事分攤工作出去,看來除了生活中的貼身瑣事,還真沒什麼正事需勞動範柔。

  「這樣吧,這幾天我若是有事外出,就由你來開車吧。」他正式宣告。

  「啊?開車?」她雙目炯亮,掩不住喜色,顯然只要能外出遛達,什麼差事都無所謂。

  「公司原本有司機編制,我還沒找到人,你就暫時頂一下吧。」他聲色極力平淡,免得她忘形。

  說歸說,緊接著他出差三天,又把範柔晾了三天,第四天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差使她把座車送廠保養,翌日取車後直接到夏家宅邸來接他。

  她果然乖順地早到了,神采奕奕,和之前滿頭是汗趕到公司的狼狽模樣簡直是兩樣情,外勤對她的確較富吸引力。

  到廠區車程一個小時左右,大約上車十五分鐘後,習於寡言的夏翰青便興起了後悔之意。

  範柔生性活潑,他早已有數,卻忘了她如此能言。他不過是起了個頭,應和了幾句,她腦袋裡不知藏了多久的話匣子便一個接一個開啟。

  「你大學讀資訊,畢業後卻在教舞,當初怎麼選的系?」通常公司面試時他問上這問題,聽到的不外乎幾種安全的制式答案,但這個範柔果然給了他獨樹一格的答案──

  「我那時一心一意想當駭客,世界級的那種。」

  「……」他眉一挑,很快瞥看她一眼;她直視前方路況,面無異狀。

  「想想看有多酷!不必出大門一步,就能和頂尖的高手在鍵盤上過招討教,一起改變世界。平時想拜訪哪個秘密暗網都能不費吹灰之力一探究竟,想給哪個不仁不義的混蛋教訓不著痕跡就辦到了,最神聖的任務就是滿世界尋找大毒梟的金庫再給他搬光光,移轉到老是募不到錢的慈善組織……」接下來她洋洋灑灑描繪了身為駭客的絕妙好處和大好前程,並且如數家珍般列出了駭客種類及著名事蹟,如同江湖門派宗旨各異,聽得夏翰青坐立不安,不得不打斷她:「後來呢?既然這麼美妙怎麼變卦了?」

  「後來發現自己實在不是那塊料,我成績不差但不是最頂尖的,班上天才好幾個,老師出的習題不到半天就能解出答案,我光坐在書桌前編碼寫程式就得耗掉好幾天。偏偏我坐不住,看著別系的室友每天歡天喜地出去享受人生就難受,捱了兩年就決定放棄這個志向,當時還難過了好一陣子,三不五時得把自己灌醉才沒那麼失落。對了,我的酒量就是大學那段時間練出來的。」

  他撫了撫額角遮掩竄跳的青筋。志向?這也配稱得上志向?她還為此難過到借酒澆愁?「這也沒什麼,人通常要經過摸索才能確立志向。」雖然他實在看不出現在的她有何遠大志向可言。

  「是嗎?那總經理也是摸索過才確定自己要接班嗎?」

  「……」他無言片刻,謹言道:「有些事情是不得不然,和摸索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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