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昕語 > 劍影蘭心 | 上頁 下頁


  舞沐衣在他身上,看見極端的矛盾,掙扎於擺脫塵事又脫不開生靈憂苦的矛盾。

  忘情天地間,白衣不染塵……然而,身在天地豈能忘情?

  塵埃染身又如何著白衣?若真能忘塵,他的眉宇間不會有這般蒼涼的醉意。

  「裳兒給您添麻煩了?」

  忘塵淡淡一笑,回過身望著她。「添麻煩的不是我。」

  「我必須找到她。」

  「找到又如何?」

  舞沐衣一頓。

  「裳姑娘非籠中鳥,她的人生需要靠自己的雙足去走,神醫亦是。」

  舞沐衣心頭微震,她緩緩別過頭回避了他犀利的黑眸。忘塵之神秘就在於他那雙透視一切的雙眸,在於他高深莫測的武藝,在於他甚少動用的多情劍,在於他令人怯畏的超群智慧……

  「不要再稱我神醫了,舞沐衣受之不起。」

  「俠醫舞人鶴唯一傳人,神醫之名非姑娘莫屬。」

  「我只是個大夫,如此盛名只會成為我肩頭之費。」

  忘塵只是淡然一笑,緩步至毀損的窗臺前,望著春陽暖暖,映在這一片殘骸瓦礫中。竟添一分悲愴的淒涼。

  「多少人窮其一生只求功名,然而有人盛名遠播,卻視為枷鎖,矛盾。」

  「是矛盾。忘塵公子游走江湖,濟弱扶傾,求的又是什麼?」

  「無所求。」

  「凡人皆有所求。」舞沐衣回道。

  他別過頭,臉上笑意襯著背後暖陽,在他清逸的臉龐映幻成一道璀璨的光影,刹那間幾乎迷幻了她的視覺,她沒由來的一陣耳熱,不禁輕蹙黛眉,對自己莫名的反應感到更加心慌。

  「是的,我忘塵只是一介凡人,世人抬舉予以佳評,忘塵其實受之有愧。」

  「你的謙虛毫無說服力。」

  他又笑了,笑起來比陽光更令人舒坦。

  「玉女神醫果真與眾不同。」

  「有何不同?我只是一般女子,你我萍水相逢罷了。」

  雖是萍水相逢,她卻一眼識破了他的盲點。舞沐衣看似一介柔弱女子,卻是倔強堅強,令人激賞。

  「沐人堂已毀,你有何打算?」

  舞沐衣不語。有何打算?她根本來不及去做任何打算,這樣的浩劫來得如此突然,她唯一的容身之所就這麼莫名其妙毀了,裳兒又失蹤了,她其實已經亂了、慌了。儘管她看起來簡直冷靜的過分,她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流露無助,她知道這塵世太險惡,她必須偽裝。

  「何苦?!」

  只是淡淡兩個字,卻柔得像暖陽散落的光芒,點點照耀她的心房。

  她秀眉深鎖,不瞭解他這兩個字的意義是什麼?但是,僅僅是這兩個字,居然教她的心一陣慌一陣疼,而後是一陣暖……

  舞沐衣衣乎是倉皇地轉過身去。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能夠以平穩的、一如平常那種近乎冷漠的口吻說;「你走吧!」

  「你明知我不會走。」

  「為什麼?」

  「我答應裳兒,找到你是我的責任。」

  「你已經找到了。」

  「但是你卻要我走。」

  舞沐衣轉過身幾乎是瞪視著他,然而他臉上依然掛著優雅恬淡的微笑。

  「你明白告訴我裳兒的去處。」

  「我真的不知道,但是你不用掛心,她非常安全。」

  「何以見得?」

  「有無情刀保護她,誰敢動她分毫?」忘塵笑道。

  舞沐衣微征,隨即張大了眼。無情刀?!裳兒什麼時候又跟無情刀扯上關係了?以裳兒的性子,別說笑傲江湖這種白日夢了,能留個全屍恐怕就是萬幸了。

  「裳兒這次闖江湖,可是大大開了眼界呢!」忘塵笑道。

  「她為什麼跟無情刀在一起?」

  舞沐衣終於難掩激色。裳兒是她唯一的親人了,也是最在乎的人,而無情刀在江湖上以噬殺殘狠聞名,她怎放心讓天真的裳兒和傳說中的殺人魔在一起。

  「這是你的不對了。」

  聽到忘塵居然這麼說,舞沐衣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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