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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聽她笑、聽她怒、聽她使喚,甚至被整昏,都成了最美的記憶。

  最讓他震撼的,該是得知她是女子的那一刻!

  也許是命、是運,將他們系在這山谷之中吧。

  恩師若知道一向將女人視為調劑品的他,竟為了眼下這個嬌小人兒折服,不知會有何反應?

  「冷——霄,我的話,你到底聽見了沒有?」她喘著氣問。

  「什麼?」他幽幽回神。

  「你經常這麼心不在焉嗎?」她故意挖苦他。

  「看來你的精神已恢復不少,會罵人了。」他笑了。

  「我還會打人。」她果然以那柔若無骨的右手,捶著他厚如銅牆的胸膛。

  「不夠力。等你力氣回復時,我讓冷情教你幾手。」俊美如畫的五官似乎都洋溢著笑。

  「誰要學武功!」又是冷情!提那個女人幹什麼!絕美的麗顏登時射出一股沸騰的熱焰。

  「學武是話了防身,你一個女孩家總得學點保護自己的本領。」他很認真地說,也許將來他可以教她……

  「如果真要學,我、我……寧願冷卓教。」奪目容姿淨是挑釁。

  「不行!」認真的神情蠻堅決。

  「為什麼?」晶亮的眼閃著疑問。

  「他是男人,為了你的清譽——」話未盡,已被她搶白。

  「你也是男人,那為什麼……為什麼還抱著我!我的清譽早被你毀了!」詭詐的表情,全是陷阱。她可以說是在山裡長大的,自然沒將這些禮教放在眼裡,這麼刁難地,只不過是想知道他對自己,是不是也有那麼點……什麼的吧。

  「那我的身子,你不也瞧過。」他圓滑地轉個彎應對。

  「那是醫患之間,而非男女之別。」她義正辭嚴地反駁。

  「這不就結了。你現在也是病患,而非女人。」

  女人?!

  這兩個字有如繞人頸項的靈蛇,一口咬住她的死穴,讓她既驚慌又憤怒。

  然而,驕傲的天性讓之前的故作輕鬆,全部凍結在嘴角。

  「前進三步,後退一步,左三,右二,就到龍潭了。你最好記清楚先後順序,待會兒我療傷時,麻煩你先退出去。」儘管她語調冷淡,心口卻已因他的話而汩出鮮血……

  原來她對他而言,只是「病患」,而非女人!

  對!她的確不算是個全然的女人。

  冷霄對於她突生的冷淡感到茫然,卻沒忘了移動腳步。果然一眨眼的工夫,亮澄澄的潭面就在眼前。

  「好美。」他脫口而出。

  「請放我下來,你可以走了。希望你還記得出去的路。」明明是關心,卻說得犀利傷人。

  「你到底怎麼了?」他再遲鈍也聽得出來她在生悶氣。

  「我要練功了,你走吧。」她仍然冷淡,還準備自己下來。

  「別亂扭,我放你下來就是了。」這女人的脾氣,真是說風是風、說雨是兩。

  「你,走吧。」她一落地整個人就往前傾,還是那雙手臂牢牢地抱住她。

  「就愛逞強!」

  「我就是靠逞強,度過每一個月圓之夜的!」她吼出心中的不滿,連她也嚇了一跳。

  這麼多年來,她認命地承受上天不平的待遇,不怨也不恨,直到這一刻,她才開始恨起老天,恨老天根本不懂得慈悲!

  怎能讓她在只是個小女娃的時候,就得承受如此的劇痛?又怎能在她情竇初開的當頭,讓她徹底的失望與痛恨——痛恨自己為何不是個女人,一個完完全全的女人?

  她奮力推開他關懷的手臂,「走!你走!就算我求你——」淚不請自來,卻遲遲不肯落下,怕是會輸掉她最後一點自尊與傲氣。

  冷害沒被她的話叱退,僅是睇著那高傲的淚光,仿佛在說:他寧願她哭出來,也不要她獨自一人嘗受他所不知的徹痛。

  蒼白的嬌顏,含淚的眼睫下,有一種微微自嘲的落寞,也有一種教人心疼的脆弱。

  「謝——謝。」她還是掙出他的懷抱,用盡全身力量,挺直身子往潭中走去。

  冷霄望著她柔弱又驕傲的背影迎風而行,霍地,深鎖的心弦被扯動了……登時,他毫不遲疑地跟上她,將她抱個滿懷。

  哽咽的酸液似在他喉頭聚集,沉重的呼吸亦如他的心情。

  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任由自己的情感無盡地宣洩,緊緊地抱住她。

  梅絕色卻不敢迎向這份不能強求的情意,因為——她不是——女人!

  她輕柔地扳開他由後方扣住她的手指,刻意以低沉的男聲說:「再不下潭練功,只怕會誤了時辰。」她沒有回頭,一步步汲水而行,氤氳的蒸氣,漸漸模糊了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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