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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聽到他的詰問,令他向來刻意冷然的心緒一陣起伏。

  雖然從沒有明說出來,但是他確實對於當年的事情疑慮在心。

  八年前,他在性命之危已解後便離開蘅蕪老與纖纖,獨自回去想要尋找寧香。在事發之處遍尋不著小小的身子,卻在附近見到一座土丘。

  當時他心魂俱喪,想也沒想就開始挖墳,沒想到,裡面竟是二十來具遭隨意堆棄,已腐爛見骨、容貌莫辨的屍骸。而從屍體身上破爛而濕透的穿著,他瞬間明白那些人的身分,正是企圖置他於死地的那群盜匪。

  那之中,並沒有他最想找的人,這令他燃起一線希望,而拖著仍舊帶傷的身子回杭州探查,卻查不到他想要的消息。

  她,就像是平空出現,又平空消失一般,讓人毫無頭緒,束手無策。

  他,也不得不誠實面對,在崖邊見她遭難的痛徹心扉……

  於是,他只能回去找玄膺,發現玄膺已經開始吸收幫眾,並著手進行商行的設置與買辦事宜。

  他還記得,當玄膺見到他之時,在驚喜的笑容之前,最先閃過的表情是訝異……

  「是什麼?」玄膺打斷嚴擎烈的話,滿臉譏諷地哂笑道:「在恩、義、情三者之間,你選擇何者?時間上的過於巧合,就讓你連身邊最接近的人也無法信任了嗎?」

  「那你呢?在恩與義之間,你會如何選擇,義弟?」最後兩個宇,語氣很輕,卻問得很沉重,讓玄膺表情倏變,眼中閃過某種光芒。

  「擎烈……」謝寧香突然開口,打斷兩名男子的對峙,氣若遊絲。

  「別開口,我讓纖纖為你診治。」

  「是呀,別耗費氣力,讓我來吧。」嚴纖纖走到嚴擎烈身旁,想要探看她的傷勢。

  「不,你沒辦法的,」很痛苦地閉了下眼。「我……中了劇毒……」

  「中毒?」嚴纖纖驚喊,一時忘了維持優雅的形象,連忙握住謝寧香的手采脈,而後臉色大變,朝著玄膺怒問:「你對她下了什麼藥?!」

  「日食虹和『降真香』。」玄膺很乾脆地提供解答,臉上恢復原來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容。

  聞言,嚴纖纖愣了半晌,而後美顏沉下,語氣陰冷。「你利用我?」

  難怪……難怪他在中秋節前會突然拿那幾味藥方給她……

  「夠了!」嚴擎烈閉了閉眸,再也不想聽見任何背叛,拳頭握緊了又放開,當機立斷對左右護院下令道:「將副幫主押入囚房,在我回來之前,不准任何人進出,也不准任何人動他。」

  「不准任何人動他?」嚴纖纖美麗的臉蛋上有絲猙獰。

  「特別是你,纖纖。」很堅定的警告。

  「擎烈,在我死之前,想見……想見師父最後一面……」謝寧香在他懷中痛苦地喘息著。「留書之中……有線索,無雙……知道放在……」

  「你不會死!」他打斷她的話,有如誓言般的堅定語氣,像在安慰她,也像在安慰自己。

  而後,抱著她急奔回寄情苑,找無雙要璩若影的那封留書。

  「便宜你了!」嚴纖纖走近仍動彈不得的玄膺身旁,在他耳邊冷聲開口:「下一次,我會為你向上天祈求好運氣。」

  「先感謝妹子厚愛了。」他仍無所謂地笑著。

  「恩與義……你方才和大哥究竟在打什麼啞謎?」

  「也沒什麼,就他所知道的,比我以為的多,」很無辜地朝她眨眨眼。「就如你所知道的,也比大哥來得多。」

  「是嗎?」粉唇微揚,露出絕美的笑靨,吐出的話語卻有十足冰冷:「我不會原諒你。」

  「反正你記得的賬也不止這一樁。」

  嚴纖纖先是怒瞪著玄膺故作瀟灑的笑容,之後緩緩垂下頭,素手撐撫著額頭,以遮掩下斷抽抖的青筋,看起來就像是很失望、很傷心、很柔弱的模樣。

  「小姐……」見小姐那麼難過,護院與僕役們都好心疼。

  沒想到副幫主竟然做出這種事,小姐會傷心難過是必然的,看她這樣子,大家也跟著心底不好受。

  唉,人心果然難測啊!原以為幫主和副幫主情逾手足,而副幫主和小姐可說郎才女貌,大家都很看好的,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小姐如此柔弱,叫她承受這樣的打擊實在太殘忍了,所以,剛剛她的驚叫只是氣過頭了,而那鐵青的猙獰神色一定是幻覺……

  「先遵照大哥的吩咐,將二哥帶下去吧,一切等大哥回來再說。」好無奈的語氣,佐以很哀戚的臉色。

  「二哥?!」玄膺嗤笑。

  「還有……記得供飯,別讓二哥餓著了。」低聲柔語,蓮步輕挪,仿佛再也受不了似地,小跑步往外奔去。

  「小姐果然心地善良,蕙質蘭心啊!」幫眾癡望著遠去的儷影,全然沒有注意到玄膺的臉色霎時鐵青……

  金鳥東升,彌漫整片山林的霧氣漸漸散去,枝頭上的薄霜融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斑斕炫目,美麗無比。

  在山上的某處,有一不顯眼的宅落,建築全用竹子編制成,如果不是熟門熟路的人,難以發現。

  此時,院落之內有一魁梧身影靜靜站立,俊美的臉上可見憂心,望著垂枝的眼神,還帶了某些悲涼。

  在身後的屋子,有人打開門走了出來。

  「如何?」嚴擎烈開口詢問男子,並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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