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嚴沁 > 風裡百合 > |
| 五十一 |
|
|
|
她心中一亮,會嗎?無心插柳? 「你的提議很好,我會試著做。」她興奮起來。「我是鑽進牛角尖了,我怎麼從來都沒想到這點?」 「這叫當局者迷。」他又說了一句成語。 「喂!柏奕,我發覺近來你的中文進步神速啊!」她半開玩笑地。 「當然,我有個非常盡責的中文老師,是個很漂亮、很年輕的女孩子。」他眨眨眼。 「哦!你也懂得近水樓臺嗎?」她故意地。 「我當然『先得月』啦!」他大笑。「那是我一個同事的妹妹,香港大學剛畢業。」 「好條件啊!」她是放鬆了自己吧! 「對她,我沒有像對你一樣的一見鍾情。」他半真半假地笑。「她缺少你的好氣質。」 「可以慢慢培養,她還年輕。」慧心說。 「希望如此。」他笑。「但氣質天生,後天強求是沒有用的,我並不苛求。」 「那就好,希望能早日聽到你們的喜訊。」她笑。對柏奕,她是完全放心的。 「明天就可以宣佈,」他不以為意地,「你對我就好像我對她,我等你點頭,她卻等我點頭,明白嗎?」 「還不點頭?你等什麼?」她叫。 「等今夜的晚餐,」他坦白地,「失意於你,我就會對她點頭,這叫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真不得了,你的中文就快比我好了。」她笑。是真正愉快的笑,為一個朋友。 「我是中國人啊!」他叫道。突然停了下來,他愣愣地望著她。「沈,我喜歡你這種帶著陽光的笑容,我第一次在你臉上看到,啊!我明白了,這就是你最動人之處,對了、對了,當年你是如此吸引斯年的嗎?」 羞心呆住了,她臉上有帶著陽光的笑容?似曾相識的一句話,啊——六年前斯年說的。 她的笑容裡,終於再現陽光!陽光。 除了斯年的電話激起了羞心心中的漣椅外,「風裡百合」也帶給她一個希望,可是——就像閃電一樣,只是一瞬即過,天空又是一大片黑暗。 斯年的消息又中斷了。 他說會再打電話來,但——沒有,他並沒有再打來,蕙心周圍所有的朋友,文珠、費烈、家瑞他們也都沒有斯年的消息。 慧心的情緒落下來,風裡百合的希望——不會變成失望吧? 星期天,慧心陪父母一起去過教堂後,沒有出去飲茶的心情,於是獨自回到家裡。 她在巨大的花架前仔細觀察,在那全是生長著「風裡百合」的花架上,看不到一個小花蕾或小花苞,難道時間未到?或是——移植到香港的「風裡百合」根本不能開花? 她默默地站了好久、好久,心中默默地祝福又盼望著,她希望這一片屬於她的青綠,能開出美麗的白色小花朵迎風招展。 電話鈴在背後響起,她順手拿起來。 聽筒裡傳出輕微的「卡」一聲,啊!她的經驗告訴她,這是不經總機的直撥長途電話。她的心一下子熱切起來,是斯年? 不,電話裡傳出朗尼快速而悅耳的英語,不是斯年,是哈佛的朗尼。 「沈,是你嗎?」朗尼愉快的聲音。「我已打過好幾次電話沒有人接聽,你出去了?」 「是你?朗尼,」慧心令自己的聲音愉快起來,「我剛從教堂回來,沒想到你會打電話來——你那兒已深夜十M點了,是不是?」 「是啊?」朗尼不以為意地。「明天一早不用去學校,晚點睡沒關係。」 「有事情嗎?」她問。 「剛和斯年通了一次電話。」他說。啊!他提起斯年。「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拒絕了哈佛的聘書。」 「這——」蕙心心中巨震,拒絕了聘書,那表示——表示他不會離開比利時了?那表示——她的心直往下沉。「他——怎麼說?」 「他說謝謝我的熱心與幫忙,他不能來,因為他另有打算。」 「什麼另有打算?」她急切地問。 「他沒說,我不知道。」朗尼似乎在搖頭。「我分析——他可能要留在比利時。」 蕙心的心一直沉到腳底。 「他曾這樣暗示?」她的希望一下子全幻滅了,心中變成一片冰冷、黑暗。 「他說目前的生活很好、很平靜,」朗尼已儘量放柔了聲音,「他說——他不願回香港,也不願到美國,兩個地方都給他太大的壓力,他不喜歡。」 慧心深深吸一口氣。 「他是——這樣說的?」她的聲音變了,變得空洞。冷漠,令人聽來很不舒服。 「是——不過我相信他是指環境,指教會,不是指任何人,」朗尼是善良的,「你知道,他和教會相處不好,互有磨擦。」 「別安慰我,朗尼,」她苦笑,「這樣的結果——我並不意外,我受得了,我早有心理準備。」 「這是我喜歡聽的。」他由衷地。「這件事我幫不了忙,我覺得抱歉。」 「怎能怪你呢?」她令自己振作。「朗尼,你知道,還好我抱的希望不大。」 「我絕對相信你的堅強,」他說,「順便提一提,總公司對你這一個月來的表現非常滿意。」 「謝謝。人活在世界上,總要做好一件事。」她無可奈何地。「對斯年——已失敗了,我不能讓自己在另一方面也失敗,否則我就一無所成;一無所成,我會怨自己。」 「沈——」朗尼無言以對。 「別替我難過,因為我自己並不難過,」她笑起來,「也好,讓我以後真正全心全意地做一個女強人,只有事業,沒有其他。」 朗尼猶豫一下,問:「你能嗎?」他是瞭解她。 「非能不可,」她還是笑,「我總要給自己找一條出路,是不是?」 「不要太苦了自己,」他輕輕歎息,「或者你可以換 一個環境,我願幫你來美國。」 「美國,」她又笑,「那是一片陌生的土地,沒有家。沒有親人、沒有熟悉的一切,那兒的泥土也能適合風裡百合嗎?」 「風裡百合?那是什麼?」他詫異。 「是一種小小的花,屬於我的。」她說。心中流過一抹難忍的苦澀。 他想了想,不懂卻也不必問了,誰都有自己內心的秘密世界,那是不願讓任何人探訪的。 他不願做不速之客。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