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陽光晴子 > 太座好佛心 | 上頁 下頁


  筠兒臉色發白,因為舉目所見很多血肉模糊的斷手、斷腳,地上到處都是血,將這位在山腳下僅容一車通行的狹隘山路染成了刺目的紅色。

  撲鼻而來的氣息,也全是血腥味,還有那些死狀淒慘的黑衣人……她閉上眼睛,知道自己要撐住、要忍住想嘔吐的感覺,不然她已是東方紫的累贅,再昏厥過去,他也許會因她而受傷。

  她緊閉著眼睛,可以感覺到他壯碩的胸膛緊壓著不停顫抖的她,這會兒,她可沒有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矜持了,生死交關,性命要緊啊。

  無奈這股血腥味真的太濃,還有那些人活生生被劈成殘障的鮮血淋漓畫面,也已牢牢印在腦海中,她只覺得一陣暈眩襲來,再也承受不住的昏了過去。

  喀啦喀啦,極有節奏感的車輪滾動聲,一聲聲慢慢敲進筠兒的腦袋。

  她迷迷糊糊的醒過來,一眼就瞧見坐在身邊的東方紫,她蹙起眉,像是想到了什麼,上下左右望瞭望——她人還是在馬車裡,所以她只是作了惡夢?

  「沒事了,我們仍在回京的路上。」東方紫平靜的道。

  她一愣,定定望了他許久後,突然坐起身來,無預警地用力握住他的手,嘴巴念念有詞起來,小小的一張臉蛋上神情既認真又虔誠,整個人散發出一股聖潔的光芒。

  東方紫微皺眉,她的手不似宮中女子或富家千金般柔弱無骨,相反的,還帶了點做慣勞力的硬繭,而且意外的堅定有力,只是他一點也不想讓她握住自己的手,直覺的想抽回,她卻不肯放。

  「放手。」他道。

  見她嘴巴仍張張闔闔的念著,自己黝黑的大掌被她緊緊握住,他冷峻的黑眸緩緩移向她的臉,沒想到,她一雙翦水秋瞳竟也勇敢迎視他。

  相對無言,良久,他再度蹙眉,毫不考慮地用力抽回手。

  但她只是柳眉一皺,還是堅持的念完一段經文後,才雙手合十點頭道:「阿彌陀佛。」

  他抿緊唇,不解的看著她,「格格在做什麼?」

  「上天有好生之德,東方爺為了護我手染鮮血,筠兒念經回向——呃。」她忽地住口,因為看見他那雙深邃冷峻的黑眸突然竄出幾簇火焰。

  「我把話挑明瞭說,格格雖是千金之軀,但那些黑衣人要殺的並非是你,而是我,是我壞了那些人太多好事,所以……」他冷冷的道:「我手染鮮血與格格毫無關係。」

  「可是……筠兒雖不明白爺與那些蒙面黑衣人之間的恩怨,但爺出手太過兇殘,讓人斷手斷腳……」光這麼說而已,她又覺得胃裡一陣翻攪。

  他冷嗤,「我本就非心慈和善之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一臉認真的看著他,「可人在塵世間,該忍難忍之苦,該有容無怨,該結善緣,該慈心謙遜,才能福德圓滿。」

  「格格,我很累了,若不是皇上堅持,我很樂意派我的人來接格格回宮就好,也就不致讓格格身陷險境。」

  東方紫的口吻極冷,雖不卑不亢,但也不打算遮掩自己邪肆無情的一面。身為朝廷要臣的他真的很忙,除了要忙國家大事、忙南方政務、忙著找反皇黨的逆賊外,就連皇上的風流種也是他的事。

  「是,我會很安靜,請你好好休息。」筠兒真的感到很抱歉,也不敢再對視他那雙陰鷙冒火的黑眸,暗自深吸一口氣後,她便在馬車的軟墊上就地打坐,嘴巴又開始念念有詞。

  東方紫眯起黑眸,平靜無波的眼中有了點波動,但隨即又闔上眼。

  筠兒偷偷瞄了他一眼。

  天啊,她既是格格,那他肯定是備受皇上信任之人,才會被委任前來尋她,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那些黑衣人想置他於死地?

  這個問題,在接下來趕路的日子,她很關心的問了幾次,但他的回答都很沒誠意——

  「格格不需知道。」

  他個性深沉,很難相處,是會開口說話,但大都簡短有力。

  這一路馬車奔馳,他們也曾因為某種考慮而趕夜路,誰知他居然也只是簡單的說句「委屈格格了」,之後就沒再解釋。

  哪有什麼委屈?一路上她啥事也不用做,不想吃葷食,他差屬下備來的素齋也相當豐盛,不管是入住客棧或是投宿某些民房,她都過得很舒適。

  不過,這晚他們入住了一家很漂亮的民家宅第,卻好像出了事,因為他此刻還特別留在她房內,神情嚴謹。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多少明白他的性子,他要不想回答,她問再多也沒用。

  她雙手托腮的仔細看著他,雖然明知這樣不太禮貌,可她真的不明白,這一張上天細細雕琢而出的俊朗臉孔,怎麼可能都不笑?

  一個人要在笑的當下才能感受喜樂呀!這樣的他讓她心中不產生憐惜都難。

  她又在看他了,而且是明目張膽的看!

  東方紫當然知道自己擁有何種皮相,女人會偷看他也不足為奇,但是通常只要他深沉的目光移過去,她們的眼神就會極快閃開,雙頰還會浮上羞赧的臊紅,不似她——他冷峻的視線對她似乎毫無影響。

  「請問格格在看什麼?」他終於不耐地問。

  這幾日,她穿上早先由宮女準備好的服飾,淡雅的素白綢緞旗服,讓她看來就像一朵清新脫俗的蓮花。

  總算主動問了呀?筠兒暗暗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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