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陽光晴子 > 糖醋丈夫 | 上頁 下頁
十九


  王豫傑也無言了。他要說什麼?說他愛她?強制的將她留在身邊承受他人鄙視的目光?

  「哥哥,我真的好累了。」再也不想說什麼,她戴上保護自己的面具,大步的離開。

  他目視著她纖弱的背影,一股憐惜之心徒然升起。他永遠也不明白爸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態來看待怡蘋的,他只知道爸惟一給予她的,只是加深她繼續帶著落寞的面具,以那顆冰封的心迎接來來往往的人群。

  「最後一步了,而我等的日子也來臨了。」王錫陰沉中帶著得意,他推著輪椅到窗口,注意到王怡蘋的車子已到他的住處了。他很快的弄亂自己的儀容並裝出一副疲倦樣。好戲該正式上演了,他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王怡蘋作了個深呼吸後,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楝豪華別墅。爸爸今早在辦公室甩了她一巴掌後,為啥又在夜晚來臨時打她的手機要她來他的住處一趟?她撫了撫仍然微微刺痛的臉頰,內心不禁忐忑起來。

  她抿抿嘴,在傭人的指示下,她訝異的來到以往的「禁區」——父親的臥室。一進門,她錯愕的看著今早還嚴厲的父親竟病懨懨的癱坐在輪椅上,臉色蒼白。

  「怎麼了,爸爸?」王怡蘋抑制住心中對眼前這突兀畫面引發的波動,雙手握拳以止住快步接近他的衝動。

  「你過來。」王錫啞著聲音,老態盡現。

  她戒慎恐懼的走過去。

  他慈愛的拍拍她的面頰,老眼略微濕潤。

  她瑟縮了一下但沒有後退,只是她一雙星眸不解的直盯著他,心想,她有多久沒見到他這麼慈善的神情了?

  「我很抱歉我對你一直不是很好,可是我是真的愛你,怡蘋。」他的眼眶紅了起來,眼淚快速的一湧而上。

  對這突如其來的愛的表白,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生病了。」他難過的爬了爬泛白的髮絲,雙手掩住臉龐、雙肩抖動,似乎正隱忍著極大的悲慟。

  「爸爸?」她仍充滿戒備的打量著他,但心中已隨著他告白的言語而上下悸動。先前那無血無淚、粗暴無情的爸爸,她知道如何去應付的,可是現在的他,一個老態龍鍾在她面前剖白自己內心世界、啜泣不已的他……「那、那裡有一份報告。」王錫啞著聲音,顫抖的手指著櫃子的抽屜。

  王怡蘋依言走過去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牛皮紙袋後,抽出裡面的資料。馬偕醫院的檢驗報告?她不安的瞥向父親蒼老的臉孔再低頭仔細看那一疊報告。

  驀地,她倒抽了一口涼氣,花容失色,「爸爸、你……癌、癌症?不可能的!」

  「是真的。」王錫的老眼淚盈,歲月似乎在幾分鐘內,重重、毫不留情的刻畫在他臉上的皺紋,「其實爸爸不是不關心你最近發生的事,而是爸爸的內心也好苦,今天早上聽到你又要離開的事,我一時激動才會打了你,可是爸爸知道是爸爸不對,所以趕緊將你找來,希望你能幫爸爸一件事。」他羞愧的低聲下氣的請求。

  「幫忙?」她酸澀的道。

  「嗯,」王錫拭了拭淚,「你千萬刖告訴你哥哥我患重病的事,我會在他面前撐下去,你絕不能讓他知道這件事。」他頓了一下,待她困惑的向他點頭後,才又繼續道:「這是因為……因為……」他欲言又止,蒼白的臉上滿是為難與無助。

  「因為什麼?爸爸……」

  「你是個女孩子,爸爸很無理的要求你來做這件事,是……」他瞥了她一眼,聲音低沉,「我是怕那件事情若爆發,至少豫傑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可以無罪釋放。」

  「爸爸,你在說什麼?無罪釋放?」王怡蘋一頭霧水。

  「我……」羞慚的他久久不能言語。

  「爸爸……」

  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後,從枕頭下抽出一張泛黃的照片遞給她。

  王怡蘋接過去,對照片中那張臉孔感到陌生,「這是……」

  「這是爸爸年輕時的照片,當時我是個小混混,偷竊殺人都做過,不過,在遇到豫傑的母親後,為了徹底脫離黑道,我去整型,想改頭換面重新面對人生。」

  聞言,她暗忖,哥哥的母親不是她的母親嗎?爸爸為何單指「豫傑的母親」?

  王錫歎了一聲,繼續扮演著報復計畫中最重要的角色及台辭,「如今,我在社會上已享有聲譽了,沒想到卻被當年也一起混的兄弟給認了出來,還到辦公室來向我勒索五十億,當時林文仁也在場,我原本甩都不甩那個兄弟的,結果他卻殺雞儆猴當場敲昏了林文仁,事後又喂他吃了安眠藥作出自殺的假像,所以如果我不照做的話,他便要我的聲譽掃地,向警方指證我當年參與非法及討債殺人的事實。」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知道我很不應該對媒體說了那段將林文仁的死全歸咎在你身上的事,可是那也是讓問題簡單化,轉移警方的注意力,要不,一旦查出我以前的底細,那我……」他老淚縱橫的握住她的雙手,「我老了,怡蘋,我在乎的不是錢而是名,可是我哪有五十億元?除非掏空公司的資產,但那又牽涉到脫產,還有持有我們公司股票的投資人。」

  王怡蘋呆若木雞的瞠視著父親,震懾的心久久不能平息。

  「我好無力,可是我是個好面子的人,我不想也不願承受社會批判的目光,」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盯著她吞吞吐吐的道:「你願意犧牲你自己嗎?」

  見她驀地變了臉,他可憐兮兮的握住她的手,「怡蘋,我老了,又得了癌症,日子是不多了,照理是不該這樣要求你的,可是你……」他咬緊下唇,「就看在我撫養了你二十六年的份上好嗎?其實,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你是我在路上撿到的棄嬰。」

  王怡蘋怔愣的跌跪地上,腦海渾沌不已。她是棄嬰?

  「楊煥強也知道這件勒索的事,而且他也願意幫我,但他畢竟只是我身邊的人,跟我無親無戚的,若讓他一人擔,我……我對不起他,所以才自私的……要你……」王錫住口不語。

  她作了幾個深呼吸以平靜內心的波濤。養女,她只是一個養女,然而,可悲的是一個外人終究還是勝過叫了他二十多年的養女。哥哥!她和哥哥並不是親兄妹,但那又如何?曇花一現的喜悅……「棄嬰」一個多麼適合她悲哀人生的代名詞,她心灰意冷、了無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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