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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明珠沉默不語,就在他打開房門準備邁出去時,她忽然道:「太子殿下——」

  旭琉回眸,看見一張浮現著漠漠自嘲的臉,臉的主人望著很遠的地方,目光飄悠沒有焦距。

  「大婚之夜,殿下拋下新娘,卻去與將軍議事,此事傳入旁人耳中,會如何看待我,殿下可曾想過?」

  旭琉一怔,錢明珠又道:「太子這樣,算不算也是任性之舉?」

  旭琉輕眯著眼睛,緩緩道:「你在留我?」

  錢明珠不答,她拉了把椅子在桌邊坐下,左手執杯右手拿壺,自斟自飲了起來。旭琉盯著她,在門旁站了許久,直到一個小太監縮頭縮腦的走進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他面容一正,才匆匆而去。

  小太監好奇的看了正在自顧飲酒的錢明珠一眼,轉身跟著旭琉離開。房門未關,東風吹進來,紗簾四下飛舞。

  「昔覓良人子,築我鳳凰台……哈!」錢明珠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看到自己腕上的鐲子,摘下扔了出去,看見胸前的珍珠鏈子,也一把揪下扔了出去,線斷,珍珠四下滾落,其音脆絕。

  轉眼一瞥間,瞧見了端放在梳粧檯上的金冠,燭光下冠上明珠璀璨,表情就也跟著迷茫了起來,「不,不對……奶奶說過,我要忍……明珠,你要忍,不可耍性子……」

  多年未曾飲酒,幾杯下肚,已有了些許醉意,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東倒西歪起來,她摸索著向床走去,剛走到床邊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就摔到了地上。好不容易勉強的支撐起半個身子,將頭伏於床塌之上,便再也不想動彈。

  就那樣半靠著床半坐在地上,睡意漸濃。

  「誰人相送梨影?誰人護動花鈴?誰人一曲琵琶,長嘯破東風。鳳凰台……鳳凰台……」聲音喃喃,終於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宮女們前來伺候晨起時,所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地上珍珠散亂,兩隻鐲子一隻在桌下一隻在門邊,紗簾被風吹了一夜,好幾重都掉了下來,房內淩亂不堪。

  而她們的女主人,東宮新任的太子妃,正趴在床邊合衣而睡,雙頰通紅,渾身酒氣。

  慌忙上前攙扶的結果就是發現她的身體火般炙熱,怎麼叫都叫不醒。宮女們慌了,急急去請太醫,太醫診後道是酒後吹風著了風寒,再加上體虛身弱,病來如山倒,需好好靜養一段時間云云。

  新婚之夜太子徹夜不歸,太子妃醉酒著涼一病不起,於是太子妃不受寵于太子的傳聞也不徑而走,這樁東宮逸事成了朝野上下茶餘飯後的笑談。

  第三章

  虎皮擋風簾終於掀起,太監尖細著嗓子喚道:「太子妃宣錢寶兒晉見——」

  在花廳內等候多時的錢寶兒連忙跳了起來,這東宮真不是什麼好地方,連妹妹見姐姐都要經過重重通報,等上大半個時辰。

  從花廳到太子妃的住所,是條長長的通道,兩旁種著整整齊齊的杉樹,毫無情趣可言,錢寶兒不禁暗中撇嘴:「東宮還不如我們家漂亮呢,真不知道是該說太子節儉好,還是說他吝嗇好。」

  正東看西看時,那太監高聲道:「錢寶兒到——」

  立在朱漆大門兩旁的宮女挽起錦簾,示意她進去。錢寶兒一連過了七重簾子,才見到半躺在錦塌上的錢明珠,她心中歡喜,奔過去叫道:「大姐——」

  兩旁的宮女齊齊咳嗽了一聲。

  錢寶兒一怔,回悟過來,連忙參拜道:「民女寶兒拜見太子妃……」

  錢明珠半躺靠在軟塌上,見到她便伸出了手:「自家姐妹,勿需多禮。你們先下去吧,我與妹妹有話要說。」

  「是。」宮女們放下簾子退將出去。

  錢寶兒一個箭步沖到塌邊,握住她的手道:「姐姐,聽說你病了很多天了,所有太醫都瞧不出個所以然來,怎麼搞的啊?哪不舒服,我看看……」

  錢明珠比了個「噓」的動作,確定屋內無人了,才低聲道:「你略通醫術,你看我像是有病的人麼?」

  錢寶兒瞪大了眼睛,只見明珠披散著長髮,氣色雖然看上去很是虛弱,但一雙眸子卻是清亮如水,顧盼有神。

  「原來你——」

  錢明珠又噓了一聲,沖她眨了眨眼睛。

  這下輪到寶兒不明白了:「姐姐,你為什麼要裝病?現在外邊人人說你因為不得寵,所以鬱鬱寡歡一病不起,說你福薄,怕是活不了多少日子了,朝中幾個大臣都開始勸說皇上給太子另立新妃,被炒的最熱的就是那個王芷嫣!」

  「放心,太子正妃,不可能朝令夕改,只要我還不死,是立不成新妃的。」錢明珠語音淡淡,很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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