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葉山南 > 兩個人的森林 | 上頁 下頁 |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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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每當她擺出這種高傲的姿態防衛自己,他都會感到一陣微微的……心疼。是的,心疼。他不介意她說話尖刻,只是不忍她用孤高的表相困住自己,讓別人無法接近,也讓自己孤獨。因為他看得出,這樣做,她並不快樂。 既然並不快樂,為什麼她還要這樣做?這傻女人呵……他拾回自己游離的思緒,正色地道:「關於這次珠寶設計大賽的資料我已經看過了,現在,你介不介意我看一下你準備送去參賽的設計初稿?這樣以後的工作我會比較容易上手。」 「我找你就是為了這個。」葉知秋將一個粉紅色活頁夾放到桌上,「你拿去看,三天以後,我希望得到來自你的建設性意見和建議。」 「沒問題。」他伸手接過。正在這時,EVA捧著一大捧雪白的百合走了進來,道:「老大,有人送花給你。」真是久旱逢甘霖,連一向少與男人有交集的老大也有人送花了呢。哦?葉知秋揚起眉,無法否認這一刻心裡是喜悅多過驚訝的。自打上一個追求者被她拒絕以後,已經好久沒人給她送花了呢……然而,她還是維持著平靜的表情,問:「是誰送的?」「沒有說耶。」EVA將花放在辦公桌上,「老大,你自己看看吧。說不定花裡有卡片呢。」EVA走後,高穆平立刻開腔:「很漂亮的花,很襯你。」他真心覺得她像極了白百合,看上去冷漠孤清,香味卻很甜很雅。 不過,他不否認,在見到別人送她花的那一刻,他心裡不怎麼太爽就是了。 對於他的讚賞,葉知秋不置可否地一笑,開始在花堆中翻找那可能會出現的卡片。因了這鮮花,她終於肯笑了。她笑起來,漂亮得令百合花都黯然失色。高穆平凝視著她,覺得自己心裡像裝了個時鐘,滴答,滴答,雀躍地跳著…… 葉知秋自花中找出一個粉藍色的信封,再從裡頭抽出一張泛著香氣的信箋。 滴答,滴答…… 她手勢優雅地展開信紙,讀出:「葉知秋——」 「等等!」他猛然喝斷她的語音,「別出聲!」他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你?」葉知秋被他吼得一愣,抬起頭呆呆地望住他。這男人搞什麼鬼? 這一刻,辦公室裡很安靜,靜得只聽到一個聲音:滴答,滴答、滴答…… 「花裡有炸彈!」高穆平猝然跳起來,搶了知秋手裡的花就往窗口跑。他迅速打開窗,把花束往窗外奮力扔出去。樓下恰好是個噴水池,花團「撲通」一聲落入水中,隔了三秒鐘,果然「轟」的一聲炸開來,百合花和著水花四濺,足足有六尺高。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EVA和一眾同事聽到巨響,立刻推門而入。只見室內二人均是一臉不可置信的呆愣,四隻眼睛互相望著,卻都是沉默不語。 而這時,散發著怡人香氣的信箋從葉知秋的手中滑落,無聲地跌在地毯上。而那上面,歪斜地貼著兩行從報紙上剪來的小字: 葉知秋,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別太囂張! 「為什麼……我會招人怨恨呢?」略失了血色的唇低低地吐出這樣的話語,聲音雖輕而且顫抖,但卻令高穆平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自爆炸發生以來,她就一直不說話。慘白著一張臉,故作堅強地咬著唇,看上去好生讓人擔心。送她回到家後,警察來過一趟,臨走前留給她一張表格,叫她把與自己結過怨的人名列在單上。而那一瞬間,高穆平看得很清楚:葉知秋臉上的表情——很受傷。 以她的自尊和驕傲,一定沒辦法接受自己會招人怨恨的事實吧?高穆平在心裡歎了口氣,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於事無補,於是安靜地跑到廚房泡了杯咖啡出來,端到她面前。「快喝了吧,壓壓驚。」他柔聲地道。她眼底的脆弱令他有幾分心疼。 葉知秋看他一眼,再看看他手中的咖啡,微蹙秀眉,「我不喝速溶的。廚房裡有煮咖啡的器具。」 高穆平有些哭笑不得:都這種時候了,她還在計較這個?委實是精緻得過頭了點兒。但是,看她這個樣子,他的心中竟然生出幾分柔軟來,很想寵寵她的任性。 「你等著,我去幫你弄。不過可能時間會久一些。」他拍拍她的肩頭,原意是想安撫她的,卻發現她立刻直覺地顫抖了一下。他皺起眉,看來她的確嚇得不輕。 於是,他建議道:「你回臥室睡一個小時吧,到吃飯的時候我叫你。」沒想到她立刻反對:「不行,我下午要回公司的。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我去處理。」說著,她還真的抓過沙發上的手機,準備撥個電話回公司交代工作事宜。 「我不准!」他一把上前搶過她的電話丟到一旁的茶几上,心頭竟隱隱升起幾分怒意。這女人就這麼不愛惜自己,當自己渾身是膽銅皮鐵骨萬古不化嗎?換做是別的女人碰上這種事情,早就嚇得縮進他懷裡哭天抹淚了;而她縱使再怎麼害怕,卻仍是死撐著表面上的堅強和高傲。她的自我防備令他心疼,也令他挫敗。因為這仿佛在提醒著他:這是個高高在上的女人,一個他不夠資格接近、不夠資格保護的女人。 「你現在就給我回房去睡覺!公司那邊,我會替你請三天假。總之這幾天,不要出去惹人注目,免得被寄炸彈的人再逮到機會行兇,知道嗎?」他雙手環肩地命令,表情嚴肅到有些怕人,令葉知秋一時竟沒反應過來:眼前這個沖著她吼的兇惡男人就是那個終日傻笑的高穆平嗎? 「你……」她愣了三秒鐘,這才想起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好像我才是你的上司。」可是,說這話的時候,她卻明顯底氣不足。面前這男人雖然是一貫的好脾氣,可是真生起氣來也怪嚇人的。 不過,他為什麼要生氣?被放炸彈的人明明是她不是嗎? 被她這麼一說,高穆平竟然有些想笑了。她一刻也不願放棄提醒兩人之間上司與下屬的關係嗎?而他也就真的淺淺地笑出聲來,「你這樣拼命,究竟是為了什麼?」他突然很想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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