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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睡不著,她只好數起羊來,可豐還沒數上幾隻,耳朵裡卻鑽進疑似雞叫的咯咯聲。

  錯覺,一定是錯覺啦!

  那些雞一到晚上差不多就是半個瞎子了,除非是有人驚動它們,否則它們不會亂跑亂叫;而且海大人也一再保證府裡很安全,不會有人去偷她的雞。

  可——這要是遇到黃鼠狼怎麼辦?水落還記得以前在家的時候,隔壁有一戶人家就遭了黃鼠狼,一個晚上被偷走好幾隻雞哩!

  這要真被黃鼠狼給偷了,別說是還債了,恐怕連老本都得賠上哩!

  水落越想越睡不著,越睡不著耳朵裡那疑似雞叫的咯咯咯聲也就越發清晰了。她趴在床上側耳再聽,那驚慌的叫聲裡還伴著竹篾折斷的聲響,和拍打翅膀的啪啪聲……

  不成不成,這雞籠裡要是真鑽進了黃鼠狼可就麻煩了!一想到這裡,她就再也躺不住了。

  水落跳下床,邁開腳丫子往外跑,可是跑了幾步她又折回來,卸下門後的門閂抓在手裡。

  「哼哼!我管你是偷雞賊還是黃鼠狼,只要落到我陳水落的手裡,絕對教你有去無回!」惡狠狠的丟出一句,她抓著門閂沖了出去。

  城西的某個小酒館裡,兩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相偕走出門。

  「兩、兩位客倌慢、慢走啊!」最好是永遠都不要再來了。他們的身後,小酒館的老闆一臉送走瘟神的表情。

  這兩個傢伙一看就不好惹,又是掐脖子又是捶肚子的,鬧得可凶了,總之他倆在這裡喝了多久,他們就提心吊膽了多久啊!

  雖然酒錢付得又多又爽快,可是這要是多來幾次,他絕對會短壽的呀!更別說他們的兇神惡煞嚇跑了多少客人了。

  像這種麻煩的客人,以後還是不來的好。

  「我送你回去。」黑鷲用胳膊「掐」住敖鷹的脖子,吼道。

  「我、我不、不用你操心。」又不是小孩子,他才不要這傢伙送。敖鷹拗他的手指頭,強迫黑鷲放開手。

  「喂,你保證自己還能走嗎?」黑驚用醉眼斜睨他,一臉「我才不信你還能走」的表情。

  「少瞧不起我!你、你看,我、我不是走得好好的嗎?」敖鷹搖搖擺擺的走了好幾步,得意的回頭道:「我警告你別跟著我,要不小心我揍你!」

  「那、那就你自己保重吧!」拗不過這醉得已講不清理的傢伙,黑鷲只得無奈的叮囑道。

  「省、省得了,你、你比八十歲的老娘還、還囉唆。」說話也含糊不清了。

  雖然敖鷹說不要護送,可是黑鷲想了想終究還是放心不下。於是他仍偷偷的跟著他,直到看著他轉進將軍府所在的巷子,才轉身回九王府。

  其實他並沒有醉,至少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醉。

  感覺到身後那兩道關愛的目光終於消失不見,敖鷹緊繃的身體也跟著鬆懈下來。他頹然靠著身後那堵牆,一步也不想挪動。

  一陣穿堂風吹在他身上,酒勁兒越發上湧。

  「呃……」他有些想吐了!敖鷹扶著牆角低頭嘔了半天,卻什麼也沒能吐出來,倒是神志越發清醒了。

  他站直身體,這才發現自己正在將軍府後面的巷子裡。

  從這裡繞到大門仍有一段距離,而開在巷子裡的側門早在戌時就已經上鎖。一來是懶得再繞過去了,二來是仗著藝高人膽大,他索性直接從牆頭翻進去。

  將軍府的院牆雖高,對他而言卻是小菜一碟,照理說不該出什麼岔子,可敖鷹很快就發現他高估了自己的清醒程度。

  砰!他落地時沒能保持住平衡,差點就摔了個狗吃屎。

  好吧!他承認今晚確實有些喝多了,不過這都怪黑鷲那傢伙拚命的灌他酒,就算他的心情確實有些不好,但那傢伙也不用藉口「酒能解憂」就一直灌他吧!

  他根本就沒有那傢伙想像的那麼脆弱好不好!

  可敖鷹無法否認,他對那件事真的很在意。

  在還不懂人類語言的時候,他就先懂得了別人看自己的目光充滿了鄙夷。而當他終於懂得了人類語言的時候,就從閒言閒語中知道了他是被狼養大的孩子。

  別人都怕他,把他當成異種,只有義父和義母依舊愛他,並不因為他是被狼養大的就疏遠他。

  黑鷲總說他的義父是在利用他,可即使是利用又如何,哪個人會沒有私心?

  在他身邊來來去去的那些女人,還不是被別人拿來當成賄賂他的工具,而那些利用她們的人中,甚至還有她們的父母叔伯呢!

  義父救了他,義母撫養了他,就算他們有些私心又怎麼了?再說義父也沒有勉強他做什麼,是他自己選擇了恪守對義母的承諾——保護好義父,不讓任何人傷害他!

  時至今日,他從沒為自己的選擇後悔過!

  但自從那日和義父談話之後,敖鷹終於明白了,義母看著自己的眼神為什麼會那麼複雜,而義父望著自己的眼裡為什麼會忽然閃過一絲恨意了。

  他們確實是愛他的,可在愛著他的同時,他們又在怨著他。

  那只餵養過他的狼,也許就啃食過那具白白嫩嫩的小身子;而和幼狼同食共寢的他,也許也曾吃過那孩子的血肉……

  「呃……」又是一陣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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