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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她說:「我有寫信給你——」

  他沒在聽她,或者天空的戰鬥機中隊阻擾了她的聲、他的耳。但,心呢?不都說、心有所不能……

  她扯他握在她手腕的大掌,他轉過頭,皺了眉,像是不耐煩,沒多理她,腳步快得她跟不上,最後將她抱起來,壓進一塊大岩石的陰影後,撲躺著,這樣天空的機體掃不到他們。

  他如野獸,兇猛地吻她的唇,舌尖深采,牙齒狠咬,嘗到血腥才罷休。「為什麼來這兒?」

  她嘴角滲出血,唇瓣破皮紅腫,卻是揚挑一抹笑。

  絕倫笑麗衝撞他胸口滿腔的怒意,他重重合眸,再次堵住她不肯回答、笑得甜美的嘴。

  她不反抗、不呼痛,粉舌與他交纏,像在打一場態勢膠著的仗。

  他扯開她淺灰長褲褲頭,這該死的志願隊制服!他要撕她的衣服,她不讓,緊緊地擁住他,不反抗就是不反抗,可明明是與他作對!

  「我拿到口琴了,你滾回你的加汀島。」他感覺她舔著他的耳朵,冷聲冷調傷害她。「這裡不需要任何慰安——」

  ……

  他們都出征了,哪還有回頭躲避的道理?

  他為什麼逃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她為什麼追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難道不明白?

  他們都出征了!

  「別走……」她嬌喊聲中有哭泣。

  他拉開她覆在他臀側的手,她反掌抓他。

  「別走……安秦……」她要跟他一起,他對她的承諾都還沒實踐,怎能走?

  「要走……一起走……」這次,飛過天空的戰鬥機沒搶走他的聲音,她聽見他說——

  「一起走,一起走吧!」

  一起走後,他們沒再對彼此說一句話,仿佛,他們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行過林蔭大道,各走各的,左右兩條路,回到貼院子,匆匆用餐,在延續正午能量的熾紅夕照裡,出發往教士醫院。

  五百哩路程,八小時沉默,除了檢查哨武裝士兵的盤問,但那打破沉默的盤問通常在他出示身份後噤了聲,好像他這個荊棘海無國界來的寒地男讓那些士兵凍傷聲帶,不說二話,開柵放行。

  「沒想到安醫師在這個國家如此吃得開,像高階軍官一樣威風。」悍馬車後座剛又被檢查哨士兵手電筒刺眼光束螫醒的蘇燁,語帶風涼,諷刺地說:「想必安醫師也能隨便朝人開槍——」

  「蘇醫師,你們的任務領袖已經委權於我,這趟任務請務必聽我指示行動。」安秦如蘇燁所願,開他一槍。

  蘇燁眸光一冷。「那女人跟你交代了什麼?」昏暗車廂之中,他的聲音宛若利刀鋒芒。

  瞥瞅後視鏡,像在注意夜路狀況,不像在看那雙憤恨的眼睛,安秦平聲平調地說:「艾隆·揚·伊戈先生不是女人——」

  啪地一聲,蘇燁重擊皮革座椅。「安秦,少裝瘋賣——」

  「怎麼了?」前座的田安蜜轉醒。

  蘇燁咬牙,吞回怒氣。「抱歉,安蜜,我作惡夢動作太大,撞到藥品箱吵醒你。」

  田安蜜搖頭輕語:「阿燁,後座堆滿藥品,是不是很難睡——」

  「沒事。」蘇燁淡淡一句。

  「再忍忍,就快到了。」安秦發出嗓音。

  田安蜜端坐,手伸出禦寒毯外。揉揉肩頸,偏轉美顏,就著偶爾反射的玻璃薄光看著安秦的側臉。

  「你累嗎?」這是他們一起離開那院子沙灘後,她首度對他開口。

  「多睡一會兒,到了我會叫你們。」他卻不單對她一人說,語氣更是猶如下指令。

  「不勞煩安醫師。」蘇燁應聲道:「我研究過路線,我們換個手。」這車是他們志願隊所有,衛星導航系統設定得縝密精確,根本不需要安秦領路。

  「開啟導航系統會被追蹤,更有可能被懷疑是間諜活動,尤其我們的目的地是教士醫院。」安秦分析道,像又開了蘇燁一槍,存心教他難看。

  「阿燁,我們在地圖上研究過的路線似乎與實際狀況有差距……」田安蜜將臉龐轉向窗戶,看著外頭灰撲撲的荒漠。她記得他們翻閱的資料裡並沒有這一段,這個國家在內戰開打的一百年前,就已都市化極高,城鎮連著城鎮,鄉間也不會是荒漠。

  「這一帶是地圖上的泉水市。」安秦像是知曉她的疑惑,也像只是純粹說明,眼睛望著擋風玻璃外,道:「前一次內戰使用了毀滅性武器,別說著名的泉水沒了,當初整城死盡,沒一個活口。」

  一個活口也沒有的泉水市?田安蜜很難想像,一滴泉水無剩,沒有生命。她的心怦怦跳快。窗外茫茫如黑霧籠罩,仔細瞧窗上一層沙土,飛散又聚積,聚積又飛散。多少死人?多少骨灰?昔日泉水市,如今黃泉路。這想法突冒,她猛一震,柔荑伸探,握住安秦停在排檔杆上的手。

  安秦回頭,看她對著窗外微白的臉龐,反掌包裹她冰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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