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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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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稍候,我要拿我的東西。」偉志不知該問誰,他的目光落向以欣,「請問我在何處可以找到我的衣物,姑奶奶小姐?」 「我去拿。」以欣漲紅著臉走開。 「以初,你們以前認識?」於婷問。 「他是位科學家,我聽人提過他的大名。」以初如此答。 「媽,爸不是他的父親,至少是像他說的,在這裡,他們沒有父子關係。你應該相信爸,他沒有背叛和欺騙你。」 「謝謝你,兒子。」則剛感動、感激地說,向他妻子伸出雙手,「以初不會騙你吧?你不相信我,總該相信他。」 「誰來敲我一記,掐我一下好不好?」以華一頭霧水地呻吟。 「樂於效勞。」正好回來的以欣手下毫不留情地往他胳臂上掐下去。 以華慘叫時,她將裝在袋子裡偉志的長褲交給他。四目相交之際,她的心又莫名地加速跳起來撞她的胸口。 「謝謝你,姑奶奶小姐。希望我們還會再見。」偉志的聲音充滿真誠的期盼。 以欣這輩子首次在一個男人的深深凝視下,羞赧得說不出話來。 以初和偉志離開時,他父親把母親拉在身前,輕言細語低哄。他知道母親不會為難父親的,只是無論如何料不到這椿險險造成的家庭悲劇,到頭來成了降臨在他身上的困境。 上了他的車後,偉志好奇地打量他的車子內部,注視他操作、駕駛的表情和反應,而且和恩慈如出一轍。 「我來猜猜,」以初澀澀地道,「在你們那,它叫「鐵龍」,而且完全電腦機動化。」 偉志眸光閃亮。「你不是猜的。上帝,這比我預期的要簡易、迅速。」他十分興奮。「運氣太好了!我簡直不敢相信。」 「你不能帶走恩慈。」以初直截了當地說。 「恩慈?哦,你指章筠。」 「她不是章筠。她是淩恩慈。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你是說妻女。她和你結婚了?啊,真快,她才來不久嘛。她嫁給你,所以改名換姓?」 「她本來就是叫淩恩慈。我們結婚好幾年了。」 偉志不和他辯駁。「聽我告訴你一件事,」他靜靜說,「事實上我是試管嬰兒,我母親借取前人的精子加她的卵子,我在試管中成形,在實驗室中長大。」 以初震愕無比道:「你是說,我爸爸有捐獻精子給精子銀行,而他的精子一直保存到未來世紀?但是你怎麼認定他就是你父親?」 「對不起,恕難奉告,這是機密。還有我希望你們能忘記我們來過,因為這是一項失誤的安排,很多既定的事件是人力難以改變的。」 「未必。例如恩慈,她就回來了。」 「她回來不是出於你或這裡其他人的預設或安排。只能說是個不可思議的巧合。你確定章筠就是你過去的妻子淩恩慈?」 「每一寸都是。」 偉志沉吟半晌。「介意告訴我淩恩慈出了什麼事嗎?」 回憶那個意外仍會帶給他深沉的痛苦和自責,但以初告訴了他。或許,他辛澀地想,他需要一個專業的人,一個和恩慈來自同時同地的人,向他肯定她不會離開他,或……斬絕他的自欺,讓他認清她終究是他虛無的空望。那麼,也許對形同被扣押在此的恩慈,及他自己,都是個最終的解脫。 「我不該說的。」偉志思慮良久後,歎息道,「但我覺得我欠你一份情,而且你似乎不是個莽撞無知之輩。不錯,我們為章筠做電腦移轉,自中心找來的冷凍體,原本姓名早已不可查,冷凍的起始時間的確是一九九三年三月七日。」 「這位你們借用恩慈身體的移轉者,章筠,是位外科醫生?」 「頂尖的。我這麼說吧,醫學界女性當中,章筠的成就至今無人能及。因此她在飛行巴士墜毀之後.被發現腦部活動並未死亡,我們決定傾全力留住這位再找不到第二位的醫學界奇才。」 以初覺得他胸口不停地緊縮,令他呼吸困難。「所以,你專程來帶她回去。」 「她非回去不可。」 「她在這同樣可以行醫,同樣可以擁有卓越的成就和聲譽。」 「你提到的兩點,以初,章筠並不關切。病人就像她的家人一樣。對,她在此也可行醫,問題是,相隔三百年,我不用實地去看,也想得出這之間的科技的大變化。即便在我們來的年代,一日不努力鑽研,明天極可能被新科技淘汰的就是你。章筠在這沒法伸展的。二三〇〇年的醫療器材和科技化,不是這個年代的醫學界能想像的。我沒有輕慢的意思。」 以初點頭表示瞭解。「你們做你所謂的「腦意識移轉」時,你本人在場?」 「不錯。」 「恩慈若被你們借用了,她此刻應該不在寄存的冷凍室了?」 「這……」偉志無法立刻作答,「你的意思?」 「帶你去見你口中的章筠之前,我要你和我飛一趟美國,證實你們借用的是我妻子的身體,我要看她還在不在。」 「啊,我正不解何以空中如此空曠,你們的「鐵龍」卻一齊擁塞在地面呢!」 以初看他一眼。 「我說錯了什麼?」 「不是,是恩慈初回來時,也有過相同疑惑。」 偉志大笑。「原來你還不相信我的來歷。」 「坦白說,我已經不確定該相信什麼了。自再見到活著的恩慈,我每天只有一意肯定、堅持我的信念,不理會、不思考其他,才免於發瘋。」他苦笑承認。 「很抱歉,我沒法說我瞭解。」偉志衷心地說。「你需要到冷凍室求證的美國有多遠?我們現在可以起飛了嗎?」 「這不是你們的「鐵龍」,偉志,它不能飛,只能在地面上駕駛。」以初忽然想到一件事。「啊,恐怕你沒法和我搭飛機出境呢。你沒有護照,也沒有身分證可以領護照。」 偉志聽不懂,他聳聳肩。「可有其他方式?」 以初思考著。「我先打電話詢問好了。這之前,我安排你去住飯店,可好?」 「我不能先見章筠一面?」 「抱歉。」 *** 「什麼意思,你們沒法查?」以初怒不可遏,但壓著低沉的聲音,擔心恩慈聽見。 「根據電腦上的紀錄,尊夫人的冷凍體被借走了。至於借去做研究的單位,屬於最高機密,我們一般職員無從亦無權過問。」 那公式化的刻板聲音令他十分著惱,然而發火無濟於事。事實上,他一聽說恩慈冷凍的身體不在保存櫃中,身體已凍結僵硬得發不出火了。 「那麼接給有權過問的主管,我要知道我太太的身體被誰借去,及借去做何用處。」 「主管都開會去了,婁先生。紀錄裡有你的電話,等有消息,我們會和你聯絡。」 對方語畢即掛了電話。以初再撥就只聽到一長串的電腦語音服務,無論如何接不通了。 他們不會和他聯絡的。以初心知肚明,恩慈被借走的身體,此刻就在屋裡某處。他應該高興,不管她的意識是章筠或恩慈,她確確實實等到了她需要的新紀元醫療,她活過來了。然而他全身竄過陣陣的寒顫,他充滿了恐懼、痛苦和絕望。一如當時失去恩慈之際。 事實擺在眼前,恩慈活了,可是她再也不是他的恩慈。 她愛他,或說,再度愛上他,他毫不懷疑,然而正如她自已說過,偉志也一再強調,她不屬於這裡,不屬於這裡,不屬於一九九四年。一九九四年以前的恩慈,早已不存在了。 這個認知撕裂了他。他近乎盲目的走出書房,急迫的要見她。自欺也罷,他需要她,他需要感覺到她。 「恩慈!恩慈!恩慈,你在哪?」他絕望的叫喚響徹屋子每一個角落。 她從二樓一個房間跑出來。 「我在這兒呀,以初。」 當她和他在樓梯中間相遇,他一把擁住她,他擁得她那麼緊,幾乎把她擠碎。 「恩慈……哦,恩慈……恩慈……」他呢喃她名字的聲音充滿痛苦,他的雙手緊緊圈住她仿佛他這一生再也不放開她了。 「怎麼……」她勉強自他緊箍的臂彎中仰起臉。「以初,你怎麼了?」 他像看一個夢境般,灼熱的目光在她臉上梭巡,然後他用雙手捧住她的臉。「你是我的,恩慈,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你是我的。」 「你發什麼瘋?」她在他紛紛密密印在她臉上每個部分的雨吻中,不解地問,「誰要帶走我?帶我走去哪?」 「答應我,恩慈,答應我你絕不會離開我。」他再度將她緊密地擁住。「你要什麼,你需要什麼,我都給你,甚至你若要我叫你章筠,我就叫你章筠,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只要你不離開我。」 「叫我章筠?」章筠覺得好笑又驚奇。這個名字不知幾時起,竟似乎離她好遠好遠了。「我都已經習慣你們每個叫我恩慈了。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啊,以初?」 「我不要再一次失去你,恩慈。我不能。」他眼中閃著痛楚的淚光。 「啊,以初……」 他吻住了她的歎息。他的嘴唇顫抖,他的身體也在顫抖。她感覺到他的淚水滑進他們的唇中,她感覺到他帶著近似絕望、無助的激情。 當他抱起她而仍激切、渴望地吻著她,走進臥室,她的思想開始蒙上一層濃霧。又發生了,她無力地在一絲薄弱的思維中想,只要他們一開始繾綣,她什麼都看不清楚了,只剩下欲望熊熊的燃燒。 兩人的呼息漸漸平穩之後,以初慢慢把身體挪開,一手愛戀地撫拂著她浮著薄薄汗水的肌膚,她美好的曲線。 至少有一點他們沒有騙他,以初想,她的確完好如初,沒有受到半點損傷。 「以初,你在想什麼?」她讀著他複雜的眼神。 「你愛我,你為什麼不肯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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