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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其實我等的是你。」他接過她的腳踏車,輕輕說。

  她瞥他一眼。

  「感覺上,好久沒看到你了。」

  她亦有同感,而他們昨夜還一起參加校長家的聚會,近午夜才回家。

  他陪了池韋整夜,一早就給叫去急診,又義診了一天,看上去卻仍然魅力無邊。

  「還有兩天,義診就結束了。」她說,竭力不露出依依之情。

  「怎麼?已經在趕人啦?」

  「唉,你是我們家的貴客加熟客哪。」

  「如此而已,瑛?經過這一個星期,我仍然只是個客人?」

  她不語。

  「或者我該慶倖你沒有說『過客』。」

  她心裡還其是這麼想,沒說出來罷了。「你還是對我有所懷疑和不信任,是吧?」

  「不要談這個好嗎?」

  「好。你想談什麼?可惜我沒法把心剖開給你看。不過如此若能得到你的信任,消除你的疑念,我願意這麼做。」

  池瑛歎一口氣。「關鍵不在這,尋歡。」

  「是什麼?告訴我。」

  池瑛欲言又止。

  她說不出口。

  不,不要說吧,反正兩天以後他就要回美國了,一別之後,相隔千里,她是人是仙,或半人半仙,有什麼差別?

  「我們太不相同了。」結果她說。

  「嗯,我看得出來。你是女人,我是男人。要是我們相同,而我如此愛你,我們其中之一問題大了。」

  她噗哧一笑。「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指性別。」

  「不管你指的是什麼,瑛,世上沒有兩個嗜好、興趣、性情完全相同的人。有的話,這兩個人絕不能結合,生活在一起,否則非離婚不可。」

  「什麼意思?」

  「試想想,兩個人一動念,想的是同樣的事,說的是同樣的話,做的老是相同的事情,有何趣味可言?枯燥死了。」

  「這麼說,你不贊成『個性不合而分開』囉?」

  「那要看說這句話的人指的是哪一種不合。你看,有人『因瞭解而分開』,有人『因誤解而分開』。世上沒有絕對的事。」

  「我早上才說過這句話。」她喃喃地說。

  「喏,我們找到一個共同點了。繼續合作,我相信我們會在彼此身上發掘出更多相同或相似的地方。」

  「那麼,久而久之,豈不是終要因為太多相同、相似處,無聊枯燥至極,因太瞭解而分開?」

  「別拿我的石頭砸我們的腳嘛。」

  「李醫生,你的主語使用不當。」

  「池老師,現在不是上中文課的時候。」

  「我不過引用你的分析做結論。」

  「我的分析適用於一般『人』,你、我則不在此範圍內。」

  他注視著她,遺憾的是她沒有聽出他的強調。

  「尋歡,我要在此謝謝你。」

  「謝我什麼?把我們和一般『人』分門別類?」

  她堅決不和他談他口中的「我們」。

  「謝謝你為了我哥哥,為了祖安,所做的一切。甚至你來我家以後,我爸爸也開朗了許多。」

  「為你哥哥和祖安?祖安告訴你了?」

  池瑛想偷偷撒個小謊,套他的「這樣、那樣」,可是她做不到。

  「沒有。他不肯透露『男人的事』。」

  「啊,你向他打聽我有沒有在背後說你壞話?」

  「我是他姑姑……」

  「我是他叔叔。」

  「哼,不必謙虛啦。你是他的偶像。」

  他大笑。「你呢?」

  「我這把年紀,膜拜偶像,太老啦。」

  「我對你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任何影響嗎?」

  她靜默片刻。「尋歡,不斷回到走不下去的起點,是沒用的。」

  「你揮了棒,卻不起跑,不到壟上去,如何能得分?」

  「我揮了什麼棒?」

  「你吻了我,讓我吻了你。那是好開始,但因為你的偏執,最後被你自已判到界外去了。」

  「你說過我是裁判,」她紅著臉爭辯,「幾時我又成了擊球手了?」

  「就我們,總要一起兼幾個補位。」

  「你忘了投手方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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