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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冬日午後,暖閣內通常只開東邊的窗子,北方的冷風吹不進閣內,屋子裡自然十分暖和。

  「叩叩。」

  敲門聲在寧靜的午後顯得有些唐突,德倫皺起眉頭,從窗櫺內望見門外纖細瘦弱的小小身影,已經知道敲門的人是誰。

  「進來。」他沉聲道。

  「貝勒爺。」垂著頭,金鎖躬身請安。

  原本他的怒氣在見到她之前,一直壓抑在心底、卻不曾平息,但在看到她幾乎瘦了一整圈、眼眶下明顯地透出憔悴的陰影,他陰鬱的怒火居然發作不起來。

  「有事?」他陰沉地質問垂著眼、不看他的小女人。

  「向總管請您到園子裡去。」金鎖低著頭,一板一眼地回答。

  「我現在沒空。」他桀傲地拒絕。

  抬起眼,她平靜無波的眸子望住他。「可您有客人……」

  「我說過不許任何人打擾,包括你在內!」他上前一步,寬闊的胸膛杵在她的小臉前,伸手攫住她雪白的小臉,俯身瞪視她。

  「你似乎很習慣處自行其是、很習慣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

  他指責那一晚她的大膽抗拒。

  「貝勒爺,客人還在園子裡等著。」她面無表情地說,有禮而且冷淡,對於他的怒氣毫無反應。

  德倫眯起眼,臉色僵硬。「你是決定跟我杠上了?」

  她沉默不語,兩眼凝視著地面。

  「只是一個奴才,竟敢不把主子放在眼底!」他冷冷地道,口氣強硬起來,捏住她臉蛋的手勁不自覺地加重,另一隻大掌同時抓住她纖細的手骨。

  「金鎖不敢,」抬起眼,她水一般清冷的眸子與他對視。「金鎖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名奴才。」

  下顎傳來的痛覺雖然清晰,她卻不允許自己透露一絲脆弱。

  「好得很!」

  他眯起眼冷笑,臉色鐵青。

  「既然知道自己只是奴才,那就去端茶侍候客人!」

  撂開手,他殘忍地使了重力甩開她的手臂。

  禁受不住男人的蠻力,金鎖重重地跌在硬石板上,她纖細的膝蓋頭立刻傳來徹骨的劇痛。

  周遭突然一陣天旋地轉,她癱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怎麼也爬不起來……「愣在那裡做什麼?起來!」他嚴厲地冷喝。

  「……」

  雙手撐住冰涼的地板,金鎖借著手腕的力氣撐起上半身,兩腿上卻仍然使不出半點力氣……察覺她的不對勁,德倫的臉色微變。

  然後,在這寒冷的臘月天裡,他看到她的額上,竟然反常地冒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

  不再介意她冷淡的違逆,逕自撩起她的裙擺,當看到她雪白的膝頭上浮現一大塊紅紫的瘀痕,一絲不受控制的心疼,意外地在他胸口氾濫成災。

  「你受傷了!」他僵硬地低語。

  才伸出手想碰觸她腿上的傷,她卻避開他。

  德倫的手僵在半空中,不必多言,她的抗拒已經很明顯。

  雖然她的身子已經極度虛弱,靠著意志力,金鎖扶住一旁的小茶几,掙扎著自己爬起來。

  這幾天她沒吃多少東西,很多時候她恍神地錯過了吃飯的時辰,等察覺到自己已經一天沒吃東西,膳房的飯菜已經收拾起來,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吃。

  她只是少吃了一點飯,餓不死人的。

  小時候嬸嬸同樣有一餐、沒一餐地餓過她,她一樣撐過來了。

  「金鎖!」向總管等不及,已經自己跑過來。「要你來請貝勒爺上園子,怎麼耽擱了這麼久?」還來不及跟主子請安,他忍不住先抱怨。

  他實在快招架不住那個自以為是、任性驕蠻的玉格格了!

  扶著小幾,膝頭傳來一陣陣的抽痛……金鎖低著頭默默承受向總管的抱怨,沒有為自己解釋。

  「對了,玉格格要你上街去替她買一些糖果蜜餞回來,你不必上園子了。」向總管接著道。

  他知道玉格格是故意支開金鎖,雖然心底不以為然,不過他也只是王府裡一名奴才,實在不敢違逆這位「表小姐」。

  明知道以她目前的狀況根本無法上街,德倫卻沒開口為她說話。

  他在等著她求饒。

  「我知道了。」

  輕柔地回答向總管,金鎖咬住下唇、強忍著腳上的劇痛,她幽忽的眸子飄掠過德倫、不曾在他冷硬的臉上停駐片刻,她靠著自己的意志力走出暖閣。

  沒想到她竟然倔強的不開口求他,德倫面無表情地瞪著她瘦小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向總管這才記起還沒跟貝勒爺請安,想到王格格還等在外頭,要是再不過去恐怕她就要自己闖進來了,向總管急著請貝勒爺上花園——「那個,貝勒爺——」

  不等向總管把話說完,德倫突然大步跨出暖閣,冷著臉拂袖而去。

  向總管傻了眼、呆呆地愣在原地,實在搞不懂……他這是招誰惹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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