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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他低沉的聲調,在她的耳邊嗡嗡作響。

  「我是說,我是上海南京路的居民,先生,請問您有事嗎?」她索性停下采,轉身面對他。

  她打賭,自己素妝的臉孔雖啟他疑寞,但同樣的,龍不能確定她是誰。否則以龍大老闆對女人的耐心,她不認為他有興致陪她玩遊戲。

  這般天涯海角還能遇見他,她相信,只是巧合的倒黴。

  而他,莫名的偶遇雖讓他有疑惑,但疑惑就代表不能百分且肯定。

  龍停在她面前,雙手插在筆挺的西裝褲袋內凝視她。他願長健美的身材以及英俊的五官,引來不少夜遊美女的注目禮。

  然而龍的目光,一徑停留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片刻後,他深沉的眼眸傲傲眯起。

  「先生?咳,先生?」她的聲調微揚,無法保持輕柔。因為他的注目讓她不安。

  半晌,龍的視線回到她臉上。他眸中閃爍的光芒迅速而且奇異地轉換,似乎有某事正困擾他……「抱歉,你跟我的——我的朋友,長得十分相像。」他的嗓音異常嘶啞而且低沉。

  「原來是這樣,不過我終究不是她。」芮思的唇角,勾出一道僵硬、充滿距離的完美弧線。

  他再次陷入沉默,彷佛在思索什麼關鍵問題。

  「對不起,請你不要跟著我了,免得我老公見了誤會,他要是吃醋就不好了。」最後一句話說完,轉身後,笑容在她蒼白的臉龐上凝固。

  這一回,芮思終於不顧一切,拔足狂奔。

  浦東最高檔的六星飯店內,一名坐在觀景窗前的男人,面無表情地俯視浦西外灘的景色。坐在男人對面的男子,好整以暇地伸著懶腰,英俊的臉孔含著一絲促狹味。

  「你的意思是,完全沒有出境記錄?」

  「檯面上是如此。」坐在龍對面的男子回道。

  「檯面上?」龍沒有表情的臉孔,顯得冷峻。

  利人雋笑得暖昧。「浩南在臺灣追到一個有趣的線索。」

  龍曲挑起眉,沒有吭聲。

  昨夜他動用關係,調查在南京路遇見的那名身懷六甲的女子——倘若他當真以為天底下有這麼湊巧的巧合,那麼他不是太天真就是太愚蠢,可惜這兩個形容詞都絕不適用於他。

  白姨近期內,曾經前往美西?」利人雋似笑非笑地問起。他明知道,白靜心已經數年不曾離開臺灣。

  「把話說清楚。」龍無動於衷的臉色,漸漸陰沉。

  對方越急,利人雋越是從容以對。「下回我到臺灣,一定要請教白姨最近又認識什麼大人物,居然有偷天換日的本領。」他低笑著嘲弄道。

  龍昌的臉色很難看。

  「不過話說回來,」利人雋響喃低道:「如果我是你,一定不會懷疑自己的母親,能預先料到這點,我實在佩服白姨的智能。」

  龍的視線從好友臉上移開。他冷銳的眸子,覆藏寒星。

  一切疑點慢慢連貫,線索一個一個串起。雖然他仍然難以置信,向采串性的母親為了一名僅一面之緣的女子,如此大費周章——倘若那冒名頂替出境的女於當真是「她」,那麼他昨夜看到她突出的腹部也不必大驚奇。

  他那天性豪放的母親,肯定在她人院之前已經插手,那名走進手術房的女子,當然不會是邢芮思。

  「噴噴噴,可惜了,那麼漂亮的女人居然是個孕婦。」

  利人雋意猶未盡的惋歎,遭采好友利刃穿心的殺人目光。

  事實上,真正讓龍想殺人的是——他居然無法洞悉她的企圖。

  如果她當真是他一向所認識的,那名煙視媚行、擅耍心機的女子,那麼,為他懷胎六甲的她大可借機開口,再次要求名分,因為事到如今,他已經無法強迫她拿掉孩子。

  龍深沉的眸子掠過一道冷星。

  她可以善用以往的把戲,裝無辜,裝可憐,或甚至煙世媚俗,以勾引他的注目——她沒必要裝作不認識他。

  整個狀況絕對隱含某種詭計,那女人在玩一種他前所未見的遊戲——而他,似乎該死的被蒙在鼓裡。

  逃逃逃、逃逃……第二天一大早,芮思排上候補機位,搭乘卓班飛機從上海倉皇逃離——上飛機前,她早已決定好目的地。她只能回到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臺北。

  她想,在這青龍羽翼看顧下的城市,也許反倒是最安全的庇護所。就像白姨的公寓一樣,她第一次逃開時,沒有人知道她曾經躲在龍大老闆生母的住處。

  在中正區喧囂的武昌街一角,她在市場附近租了一間舊式公寓,然後,在懷孕的第八個月,她的兒子小岩,已經迫不及待提早來到人間。

  接著坐月子的生活乏善可陳,整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又吃,白姨和涼悠兩人非常努力的,輪流把她喂成一隻小肥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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