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子澄 > 怕你不安於室 >


  「OK,既然你是女人,那麼就有被保護的必要。」他可是非常尊重女性的,女人是全世界最細膩的動物,不注意保護,隨時都可能有危險。「走吧,別跟我爭了。」

  或許是感受到他無偽的關心,元芯藍也不好意思拒絕了。於是在明亮的月光照射下,兩人緩步朝著元芯藍家的方向走去,影子拖得好長、好長──

  一到元家門口,海塵安還來不及道晚安,便先遇上一場硬仗。

  「轉來啊喔,芯芯。」元陳阿櫻正和鄰居在門口的樹下聊天,一見孫女兒回來,便咧開沒什麼牙的皺皮嘴笑了。

  「阿嬤,你怎麼還沒睡?」元芯藍嚇了一跳。「秀花嬸婆,你也還沒睡?」

  平常這時候阿嬤早就睡得鼾聲響徹雲霄,怎麼這會兒還在跟隔壁的秀花嬸婆「開講」?

  秀花嬸婆是元陳阿櫻的手帕交,兩人四、五十年的情誼了,想來還真是嚇人。

  擁有一段維持四、五十年的友誼會是什麼感覺?元芯藍無法想像。

  記得在國小快畢業前,她當船員的父親罹難了,母親很快便找到改嫁的對象。

  她記得很清楚,母親不要她,認為她是個拖油瓶,二話不說就將她丟給父親的生母元陳阿櫻,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她沒有哭,或許是太過悲傷哭不出來,總之她連半滴眼淚都沒掉,就這麼認命的跟著打零工過活的阿嬤。

  所幸住在阿嬤家隔壁的秀花嬸婆有副熱心腸,陪伴著阿嬤一起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彌補了她沒有母親的缺憾。

  國中以後,秀花嬸婆做那卡西的丈夫發現她有唱歌的天賦,便拉著她四處走唱,她也因此開始分擔家計,減輕阿嬤不少的生活負擔。

  高中畢業之後,她也懶得繼續念書了,開始在中部地區各個餐廳走唱,日子倒也過得輕鬆愉快,雖然不見得有多餘的金錢足供揮霍,至少日子還過得平順,對她而言,這就夠了。

  因此對元芯藍而言,秀花嬸婆就像她第二個阿嬤,彼此就像親人一樣信賴、熟稔。

  「啊就跟你大聲叔公企喝酒啦,偶們兩個喝了點茶,可能速老了厚,喝那一滴滴茶就給他睡不著了溜,所以才會在這裡養蚊祖啦!」秀花嬸婆操著不怎麼流利的臺灣國語,笑眯了眼,直盯著元芯藍身後的海塵安。

  天氣很熱,但海塵安在接收到秀花嬸婆的眸光後,沒來由的一陣哆嗦,皮膚表層泛起密實的疙瘩。

  「厚!這個大聲叔公也真是的,還好只是喝茶,要是讓你們喝酒,怕不要發酒瘋才怪!」元芯藍摸摸元陳阿櫻的白髮,小心翼翼地看著阿嬤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反應。

  「啊就你大聲叔公心情不好啦!」秀花嬸婆代替元陳阿櫻回答,雙眼卻明明白白上下打量著海塵安,像在評估「這件商品」有沒有瑕疵似的。「他梭厚,很久沒有聽到你唱歌了啦,耳朵癢咩。」

  「是喔?叫他心情好一點啦,改天我沒有排唱時再唱給他聽。」元芯藍心頭一暖,臉上神情溫柔得像要掐出水來。

  海塵安眨了眨眼,藉著月光不敢置信地瞪著元芯藍。

  見鬼了!這女人怎可能有如此溫柔的神情?

  打從他開始追逐她……呃,用「追逐」好像怪怪的──不管了,反正就是跟著她到處跑,這女人從來沒給他好臉色看過,怎麼這回是月色反光還是怎的,他竟會在她臉上看到不屬於她的神情?!

  是戴了面具嗎?

  忍不住的,他慢慢的伸出手──

  「啊!」元芯藍反射性地彈跳開來,驚愕地撫著自己的小臉。「你發什麼神經?幹麼捏人?」

  海塵安愣住了,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停頓在半空中,顯然是現行犯,當場被活逮。

  夭壽喔!他怎麼自個兒都沒發現自己做了這種蠢事呢?真是中邪了!

  「呃……我是看你臉上有、有只蚊子,對,有只蚊子……」他扯開笑,笑得好生心虛。

  「啊你是……」元陳阿櫻仿佛這才發現有這麼個人站在身旁似的,眯起老花眼盯著海塵安猛瞧。

  元芯藍和海塵安都愣住了,不過元芯藍沒愣太久,以手背拭了拭額角的汗。「嘸啦,阿嬤,一個朋友啦!」

  「速男朋友厚?」秀花嬸婆憋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元陳阿櫻開口問了,她也跟著起哄。「這個男倫還真緣投捏,偶們芯芯眼光真好。」

  元芯藍的嘴角抽搐了下,額上冒出三條黑線。「不……」

  「大聲欸啊,緊來看喔,芯芯交男朋友了溜!」不待元芯藍做出任何辯解,秀花嬸婆霍地拉開她那以前唱歌仔戲的大嗓門,氣提丹田地朝隔壁房子吼道。

  元芯藍瞪大水眸,緊緊扶住身後的大樹,冷汗由額角滑下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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