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子紋 > 我在唐朝等嫁人 | 上頁 下頁
六十一


  葉綿看到楊妍雪的神情,臉上的表情雖然還是淡淡的,心裡卻已經驚濤駭浪,楊妍雪果然是重生一世嗎?

  「我自小便一直作著一個夢。」她的目光須臾不離楊妍雪的臉,「夢中的我死了,躺在棺槨之中,身旁伴著的人就是顧悔,只可惜我夢見他在我死後的種種,獨獨夢不到自己生前的事物,而今看你的神情該是知曉,你能否告訴我一聲,我究竟為何而死?」

  「就算你知道又如何?」楊妍雪慌亂之下脫口而出,「難不成你還妄想逆天改命?」

  楊妍雪失控的言語終是給了葉綿確定的答案。「果然,你真的重活一世。」楊妍雪這才意會到自己失言,憤怒又恐懼的咬著下唇。

  葉綿沒有理會她,細細回想著楊妍雪對葉家態度轉變的時機,似乎是她十二歲生辰那時,原本對葉家不聞不問的楊妍雪突然變得熱絡,給她和葉謹送來生日禮……

  葉綿神情一變,眼底閃過一絲銳利,「阿謹的腿你是故意弄傷的?」

  楊妍雪抿著唇,她確實是故意的,可縱使葉謹傷了腿又如何,如今他仍舊依著上輩子的際遇入了唐軍,身旁還有顧悔相助,受到重用是早晚的事情,既然她什麼也沒改變,她就不認為自己有錯。

  要不是顧念自己的身子,葉綿早氣憤地拍桌而起,她語氣冰涼地道:「你竟為了一己之私斷人前程!楊妍雪,我原以為你不過就是任性高傲,卻沒料到你如此陰毒。」

  若楊妍雪只是為了榮華富貴,妄想取她而代之,她可以視為人之常情,但她為了一己之私傷及無辜,則其心可誅。

  「我陰毒?」楊妍雪失控的站起身,「這世上誰比得過你,總是一副柔弱做派,實則心機深沉,你擁有一切,才能說得如此雲淡風輕,我只是敗在天意弄人,讓他先遇上了你。」

  葉綿不驚不懼地看著楊妍雪,「表姊已非無知小兒,當知情感一事向來無關先來後到,單論緣分,楊家曾在他落難時出手相救,你該是比我更早與他相遇……」

  話聲突然隱去,她腦中靈光一閃,想起她幼時做的陶俑,目光一狠。

  在楊妍雪與葉家開始熱絡往來的那段日子,楊妍雪無數次上門探望,其中一次還進了她房裡,自那之後她的陶俑就不見了。

  陶俑原是一對,可是她將其中一隻送了人。

  那年,她做出了夢中的陶俑,卻突然發病,差點沒了小命,娘為她操碎了心,偏偏那時窯場趕工,她爹忙著幹活,娘便三天兩頭播著她去回春堂看診,若是誤了時辰,還得在回春堂待上一宿。

  她猶記得心善的娘曾在送她看病的路上救過一人,當時她正發著熱,對方的長相她記得有些模糊,只記得他們倆被放在一個榻上,半夜那孩子因為受傷太重發起高熱,大夫還說這孩子可憐,八成熬不過去。

  她迷迷糊糊之中被他的嚷語吵得不得安寧,正好她把那對陶俑帶在身上,她便順手給了他一個,還對他說:陶俑送你,或許可以助你安眠。

  只是那夜之後,那孩子消失無蹤,當時青溪鎮的百姓正因鐘家一夜被滅門而人心惶惶,她娘驚駭之下也不敢尋人。

  娘曾懷疑顧悔是鐘家莊園中的倖存者,在家關起門來時還叨念過幾次,說那是個長相好看的孩子,手臂還有個漂亮的胎記,而顧悔身上確實也有個紅色的胎記,狀似舞蝶。

  如今想來,他並非鐘家莊園的活口,而是滅了鐘家滿門的殺手之一,葉綿心一揪,臉色微變,「他是當年我娘救的孩子。」

  楊妍雪的面色變得蒼白,她知道自己的謊言可以瞞盡天下人,獨獨瞞不了葉綿,當年救顧悔的人確實不是她娘,而是葉綿的娘。

  「你竟如此算計……」葉綿強壓著身子不適,喃喃道:「若我與顧悔並不相識,興許便真的——」

  「真的如我所願。」楊妍雪接口她的話。

  她上輩子嫁給了鄭炎慶,除去婆母不太喜歡她的嬌氣外,鄭炎慶其實待她極好,她嫁他不過一年便想著當家做主,所以吵著分家,鄭炎慶被吵得煩了,如了她的願。

  分家後鄭炎慶為了養家活口,跟著旁人做起南來北往的買賣貨,卻在一次去北方進貨的途中出意外死去。

  她娘不忍她年紀輕輕守寡,想辦法讓她去找與葉綿一同進京的外祖父,外祖父也心慈地收留了她。

  當她進京時,葉綿已是世子夫人,葉謹則因戰場功勳升任副將,被派去鎮守川地。

  京城人皆知定遠侯世子愛妻如命,天下珍寶都能送到葉綿跟前,只為博得葉綿一笑,陪伴外祖父的日子,她在旁邊看著顧悔與葉綿夫妻情深,內心滿是羡慕。

  可漸漸地這份羡慕變成了嫉妒、不滿,於是當她重活一世,就有了想取葉綿而代之的心思,只可惜她沒有重活在幼時,沒辦法真的取代姨母和葉綿救下受傷的顧悔。

  但上輩子在侯府生活,與葉綿閒聊時難免提及過去,她知道顧悔會在何時落難,之後又會出現在何處,所以她先一步拿走陶俑,靜靜地等待顧悔出現。

  她唯一動的詭計是讓葉謹斷腿,因為葉綿與顧悔的重逢正是因為葉謹從軍,在戰場遇上顧悔之故,所以她滿心以為只要葉謹無法從軍,葉綿此生就無法再遇顧悔。

  她拿著陶俑在顧悔落難時的破莊園出現,讓顧悔視她為救命恩人,原以為一切順利,誰知葉綿終究還是出現在顧悔身邊……

  「楊妍雪,陶俑呢?」葉綿的聲音帶著輕顫,「你真的拿走了我的陶俑?」

  楊妍雪微揚著下巴,口氣倔強,「對,在與顧悔相認之後,我便打碎了。」

  葉綿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她縮在袖子裡的拳頭緊握,努力克制著心緒。

  看著葉綿額頭冒出冷汗,楊妍雪腦中瞬間閃過上輩子葉綿發病時的模樣,這世上若沒有葉綿,或許顧悔就會看到她了。

  她心一橫,脫口說道:「我於世子雖無救命之實,但我讓世子一家骨肉相聚卻有大恩,若非有我相助,世子認祖歸宗之時侯爺夫人早已亡故。我有私心不假,但我對候爺、侯爺夫人卻是真真切切的恩人,侯爺夫人待我親厚,在京城已許諾待世子回京便與我成婚,你才是插足之人!縱使你得世子看重又如何,侯府的榮華皆該屬於我,你勝過我的就只是早我一步與世子相識!」

  葉綿看穿楊妍雪是想激怒她,她微閉著眼,輕喘著氣,「我未曾經歷你記憶中的那輩子,但我卻肯定顧悔若娶我、愛我、寵我,絕不單單只是因為先遇上我,或是我娘曾經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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