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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好吧!但這些食膳你一定得吃才行。」人是鐵、飯是鋼,沒吃些東西補充體力,病怎會好呢?

  眸底閃過一抹狡獪,舒仲微笑應和。「好啊!不過我沒力氣了,你喂我?」

  沒力氣?怎麼方才他拉她時,力道可足得很?懷疑瞅凝著他,宮素心卻沒那個膽質問。

  故作可憐樣,舒仲也不說話,只是無辜回視,那模樣還具有幾分病西施的神態。

  暗暗歎氣,端起食盤,她認命了。「我喂你吧!」

  舀起一匙粥往他嘴裡送,舒仲也毫不客氣地張口吞下,黑眸卻漾著笑意,直勾勾盯著她臉兒細瞧,那眼神熾熱得會炙人。

  只顧著專心餵食,宮素心並無注意到他灼烈視線,直到舒仲蒲扇大掌撫上她粉頰上的胎記,她才驚得往後一縮,脫離了他的掌握,卻也在他修長指尖上殘餘些許青黑色細粉。

  「舒、舒掌櫃,你做什麼?」深恐被揭穿啥秘密般,她蹦跳起來離得他遠遠的,十指忙不迭地梳撫髮絲遮住臉上胎記,語調中有著顯而易見的顫音。

  果然!她臉上那胎記是假的!舒仲挑眉微笑,證實了心中之惑。

  剛剛兩人如此近距離面對面下,他細細端倪她秀麗臉龐後,突然發現她頰上胎記不似人家天生自深層肌膚透出來那般自然,反倒像是以極其細緻粉末塗蓋上去,就像姑娘家抹粉點紅那般,只可惜別人是為愛美而裝扮,她卻是為了呈醜而塗抹。

  老實說她醜妝化得極好,雖然她平日總是低著頭不讓人瞧見自己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但和眾人朝夕相處這麼長的日子,還能將大夥兒瞞得一點懷疑也沒有算是厲害了。今日若非有機會在如此近距離下觀察入微,又若非自己突破男女之防出手碰觸,那麼相信這個秘密還能繼續保持下去。

  搓揉著指尖細粉,黝黑眸光若有所思,他淡笑著不答反問:「素心妮子,這是為什麼?」

  他發現了!粉唇要時間蒼白如雪,宮素心默然靜立好久、好久,久到舒仲以為她不願回答,正想說些什麼時,她卻突然緩緩抬起螓首,怔怔凝望著他。

  「我……我有苦衷……」朦朧含煙的兩汪秋水浮上幾許悲哀。「很、很抱歉欺騙了大家……舒……舒掌櫃,你要……要我走嗎?」她知道像她這樣一個來路不明又說謊的人,任何人都不會接受的。

  想到這裡,她就覺得心痛而難過。她是真的喜歡這兒的人、這兒的一切,在飯館的這段日子是她生命中少數開心的時刻,她是真不舍啊!再說離開了這兒,她孤身一人,天涯茫茫的又該往何處去?

  這丫頭想哪兒去了?他有說要趕她走嗎?怎麼一臉愁雲慘澹呢?舒仲忍俊不禁,不由得笑駡。「我有說要你走嗎?小腦袋瓜別胡思亂想,當心打結錯亂。」

  「啊!我、我不用離開?」她瞠大眼簡直不敢相信,小臉瞬間亮了起來,散發著美麗光彩。

  這個問題實在沒回答的價值!舒仲斯文淡笑,招手要她過來。「擰條濕布巾給我。」

  「嗯。」滿心歡喜下,她迅速擰了條濕布巾來到床榻邊給他,也沒心思細究他究竟要做啥?直到他接過布巾也有了動作,她才驚叫:「啊——舒掌櫃,別……別擦掉啊……我不想讓別人瞧見……」死命捂著胎記之處,怎麼也不讓他抹掉。

  「放心!」拉下細瘦掌心,露出被細粉遮蓋的粉頰,輕緩的嗓音有著迷惑人心的魔力。「我不是別人。」話落,手上的濕巾便以極為輕柔的力道擦抹著。

  醉人的低沉男音像會催眠人般,官素心不由得凝目瞅睇床榻上的男人,卻發現自己跌入了兩潭深不可測的黑水中,任由被吞噬再也無力掙扎。

  沉靜中四目相交糾纏,沒人出聲破壞這片寧靜,四周氛圍顯得曖昧而親昵……

  像是以畢生最認真神聖的態度執行這項工作,舒仲對待珍寶般細心撫拭五官秀致的小巧臉蛋,直到滿意了才以大功告成的得意口吻朗笑。「瞧,多美!」

  這會兒宮素心才大夢初醒地摸著自己臉頰,果然那精心繪製的胎記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認識這些日子以來,此時此刻舒仲才算是真正見識到她的廬山真面目。雖然早能由那精巧五官猜測出她本來面目應該不差,可以預測出是個美人兒,但當潔白素顏展露無遺時,他還是不免讚歎而震懾,甚至可以說天下少有姑娘的容貌能勝過她,就連金陵花魁李紅月亦及不上她的秀麗丰姿。

  原來一塊佔據了大半面容的胎記,竟會讓人對美醜有如此巨大差異看法!舒仲暗忖失笑。虧當日在街心,李紅月還譏笑她醜怪,若讓她知曉她連素心丫頭的一半姿容都不及,怕不當場氣得張牙舞爪、失了花魁風範?

  「舒掌櫃?」宮素心小聲呼喚,覺得他好像有點失神。

  倏然回神,舒仲瞅著她好一會兒,然後歎了口氣,喃喃自語。「看來我以後得小心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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