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湛露 > 狡狐儲君 | 上頁 下頁 |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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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銅鏡前反復審視自己的身體。昨夜與他的激情盡歡,讓她的骨頭像是幾乎都散了架,她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他最貪戀的美味,他曾在她耳邊說過最曖昧的情話便是——枕邊一夕月,懷中萬里雲。 她是他的雲嗎?他曾說過她是他心上的風箏,看似高高遠遠地飄著,但總有一根細線被他牢牢地牽在手裡,無論她飛得多高、多遠,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她亦貪戀這種被人掌控的極致愛戀。 「啟稟王妃,陛下傳旨請您去辛慶宮見駕。」 宮女的話並未引起她多少詫異。這兩日皇帝格外的勞乏,卻又異常地喜歡和家人聊天,連著好幾日召她見駕,但都未說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隨口閒聊,有一搭沒一搭的,好像即使對面坐的人不是她,他一樣能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她噙著一抹笑,將那衣裙順手放在椅背上,吩咐宮女,「把這件衣服收拾好,我要在晚宴時穿的,還有那條綴著藍色琉璃石的珍珠項鍊,和那根雕著鈴蘭花的發簪,也幫我找出來。」 和毓慶宮的煥然一新截然不同,辛慶宮今天還是如同過去一樣低調,儘管這裡是擁有施南國最高權力者的居所。 前幾次,簡依人來到這裡時都還有其它的公主或嬪妃一同,但今天偌大的宮殿裡只有她一個客人。 這令她不安,她遲疑地問門口值守的宮女,「沒有其它人了嗎?」 「沒有了,陛下只召見王妃一人。」小宮女說著推開了厚重的殿門。 她邁出第一步的時候,突然有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充斥她的胸口,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她很想裝沒來過,裝病、裝傻、裝瘋……裝什麼都行,只要能不進去……但是天不從人願,因為皇帝已經看到她了。 「依人,進來吧。」朱禎裕沖著她點頭的同時,將一卷黃色卷軸放在桌案上。 她心中滿是莫名的恐懼,但嘴角掛著的笑容依然溫柔可親。 「父皇今日不是該去聖壇主持冊封大典嗎?」她像往常一樣閒聊著。 「那裡人太多了,朕最近身體不好,就都交給禮部去辦了,也好讓年輕人有個施展拳腳的機會。等到晚宴時,朕才會出席。」朱禎裕的臉上也掛著笑容,用手指了指桌上的黃色卷軸,「這個東西是朕要交給你的。」 簡依人疑惑不解地走上前,將那卷軸拿起。這卷軸很輕,是用最美麗的絲綢做成的,她認得這種絲綢——數年前,當她奉旨嫁入宮中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個卷軸送來的旨意。 如今,這是她收到的第二個卷軸。這裡面寫的又是什麼內容?為何父皇要在這時將一道旨意交給她? 見她一臉困惑,朱禎裕道:「別猜了,自己打開看吧。」 她輕輕吸氣,將卷軸緩慢地展開,突然間,那上面的字像是亂箭一樣刺中她胸口,讓她疼得幾乎像要吐出血來—— 「父、父皇,兒臣做錯了什麼?要兒臣去……看守皇陵?」 和她的驚慌失措相反,他的眼眸顯得更加沉穩深邃。「今日是世弘的大日子,從此以後,世弘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朕不希望這世上再有任何意外毀掉這個太子,你明白嗎?」 簡依人慌亂地抬起眼,僅僅一瞬的眼神交錯之下,她赫然明白了——父皇什麼都知道!她和世弘的一切,他都知道! 「你若是肯接旨,朕還可以留你一條性命;你若是不肯,或是讓世弘知道了這件事……朕就只能大義滅親了。」 朱禎裕這一句冰冷無情到了極點的話,說得依然抑揚頓挫,彷佛帶著些悲憫的情緒。 她猛然抬起頭,緊緊攥著那卷黃色卷軸,筆直地跪了下去,卻沒有叩首,只是乾澀地說:「兒臣明白父皇的用心良苦,兒臣會遵旨行事。」 「絕不能讓他知道,」朱禎裕再次警告,「若是他因為你和朕翻臉,他這個千方百計得來的太子之位也就只有讓賢了。」 那種如同被刺骨寒風侵襲的顫慄感又一次湧上心頭,她咬緊已經開始顫抖的牙齒,竭力讓自己素來雍容平和的笑容重新綻放出來,「父皇放心,兒臣知道分寸,絕對不會拖累二殿下的。」 然後,似是忘了該再謝恩叩首,也沒等皇帝恩准起身,她便踉蹌著從地上站起身子,抱緊那卷毀壞她人生之路的聖旨,決然地掉頭而去。 這座深宮、這片殿宇曾給予她無上的榮耀,也給予她無邊的痛苦。當一切的艱辛終於要化作甘泉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那甜美的甘泉並非她可以品嘗。 好傻。 她本就不是這宮廷之人,憑什麼以為自己可以在這裡活得如魚得水? 她只是一個過客而已,是這皇宮的過客,亦是朱世弘人生的過客。他是真的不知道她要被驅逐出宮的事情嗎?他沒有刻意隱瞞這個消息嗎? 極度的失落和絕望幾乎撕碎了以往她對他的信任。 那卷黃綾帶著最驕傲的嘲笑,緊貼著她的胸口,扼住她的喉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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