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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季道遠笑道:「王爺的話才真是折煞死我了,王爺先請入內稍坐,我有些肺腑之言想告知王爺。」

  軒轅策跟著他走進大門,只見庭院中竟然站了好幾十名的文武官員,他們整齊地分列兩旁,躬身作揖,「見過王爺。」

  他沒想到丞相競會用這種陣仗歡迎自己,不禁笑道:「季丞相這是什麼意思?是要逼本王掉頭就走嗎?」

  季道遠忙解釋,「王爺不要誤會,這都是朝廷中的股肱之臣,為朝廷的前途擔憂,今天聽說王爺回朝,故在此等候,特意給王爺接風的。」

  「有趣。前不久我們分列怒江兩岸,打得不可開交,我以為我這一趨入京若不是刀劍相向,也必然是要被軟禁起來了,「接風」這兩個字還真是不敢想。」軒轅策顧盼之間,霸道氣勢彌漫全場。

  一位文官湊到跟前,長揖道:「王爺,在下是吏部詩郎李晉……」

  軒轅策也不看他,一眼替到堂院中間已經擺好的椅子,便走上幾步坐在主客的位置。「既然今天諸位大人如此厚待我,這位置我就當仁不讓了。」

  季道遠忙招呼著眾人入席,「都說相逢一笑泯恩仇,王爺既是如此痛快的人,咱們也不必太拘謹,有什麼話要和王爺說的,別藏著掖著,都在這裡一吐為快。」

  他抬起手,檔住要給自己斟酒的李晉,「談事情的時候我不喜歡飲酒,這樣才能保持清醒。」

  李晉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陪笑道:「王爺必然海量,喝一兩杯也沒什麼。」

  軒轅策冷冷地看著他,看得他趕緊把手縮了回去。

  季道遠在旁邊說:「李大人是著急和王爺說事倍,但是王爺遠道回來,都未能休息,李大人,還是把你的小事緩一緩吧。」

  看看神情峻味的兩人,軒轅策也不拐彎抹角,「既然丞相都說了要一吐為快,我也不喜歡與人客套,有什麼事不妨直言。」

  他呵呵笑道;「好吧,我就說王爺是個痛快的人。是這樣的,李大人的侄子也參與了怒江之戰,但是不幸被俘,至今還關在江南的俘虜營內。李大人想求王爺開恩,把他的侄子放回來……」

  「這件事李大人直接去和建潛說就行了。」軒轅策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抬了抬下巴,對跟隨在身邊的連建澄汾咐,「李大人的事情你全權負貴。」

  「是,屬下明白。」他笑著拱手。

  李晉驚喜非常,忙拉著連建澄到一邊去交涉。

  丞相揮了揮手,婢女們魚貫而入,在桌子上擺好了酒菜,更有歌女舞姬飄然入場,輕歌曼舞翩然而起,滿場一副就籌交錯、歌舞昇平的太平景象。

  季道遠雖然是主人,但是位置與軒轅策平行,離他最近,稍稍一側身,低聲說的話就如同耳語。

  「王爺,我知道現在人多嘴雜,其實不好談機密之事,但是我不得不告訴您,今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軒轅策挑了挑眉,「一個十一歲的孩子,不惱恨之前朝廷大敗,我害朝廷丟人現眼已屬難得,如此盛情歡迎我,實在無法想像。他若非少年老成,心機深沉,就是天真愚蠢到任人利用。丞相既然和陛下朝夕相處,可否告訴我陛下算是我說的哪一種呢?」

  季道遠降了愣,笑道:「王爺的話固然有道理,但是陛下雖然年幼,也並非昏君。怒江之戰前,他曾經憂心忡忡地問我,若是這一戰江北輸了,他會不會當不了皇帝了?」

  「有意思的問題,不知道丞相怎麼答覆?」

  「我說,臨江王並沒有想造反,只是想保全他的權力而已。若是陛下肯成全,他必然會成為陛下最曉勇善戰的猛將,而虎視耽耽伏臥在我們夭雀旁邊的東遼,也必然不敢搜越雷池一步。」

  「丞相的回答就更有趣了,若真是如此,為何還會有怒江一戰?我在江邊所見難道都是我的錯覺?」

  季道遠面露無奈,「王爺知道,輔國大臣不只我一人,慕容侯爺一直堅持說,若不剪除王爺的力量,王爺將來必反!與其養虎貽患,不如先下手為強。」

  軒轅策點點頭,「原來是慕容歸鶴那個老小子和我過不去,難怪慕容眉為主戰將領。」

  「是的。雖然我曾幾次勸過慕容侯爺,但是都無效。」他歎口氣,「這一戰,江南江北都損失太重,我聽說東遼那邊因此蠢蠢欲動,一直在尋釁挑事,只是全靠王爺坐鎮,才退退沒有犯境之舉,我代陛下先行謝過王爺,若非在場人多,我必然向王爺行大禮。」

  他說得越是誠懇,軒轅策心中越是冷笑。果然明煙的提醒沒錯,季道遠是只手段極高的老狐狸。。在他一回京的時候,就急巴巴地把他拉到丞相府,只為了加油添醋把所有的罪名都壓到慕容家頭上。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他已經知道,兩位輔國大臣的心思並不一致,日後要各個擊破並非不可能之事。

  後面季道遠依然言語誠懇地和他討論著諸多國事,他也就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幾句。滿桌的美食他極少動筷子,並非怕對方下毒,而是因為答應了要和姬明煙一起吃晚飯。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場虛偽的客套,他起身要走,季道遠急忙率眾人出門相選。

  待王爺騎馬離開後,李晉在旁邊情悄提醒,「丞相大人,這人……看起來不好拉攏。」

  他哼了聲,「我本來也沒想拉攏他。但是現在他身邊的一個女人,據說和慕容家關係深厚,而他把她寵得不得了,倘若他因此倒向慕容歸鶴那一邊,豈不是我們的大麻煩?」

  「不會吧?慕容歸鶴的寶貝兒子慕容眉在怒江之戰中死了,肯定恨他恨得要死呢。」

  季道遠陰冷地甩他一眼,「你怎知道慕容眉一定死了?」

  李晉愣住,「不是都這樣說?」

  「我看,那不過是慕容歸鶴那個老家伏編出來欺上瞞下的謊言罷了。他那麼寶貝那個兒子,若慕容眉真的死了,他也必然去了半條命,哪還能像現在這麼活蹦亂跳的?所以,慕容眉必定還在人間 !」

  軒轅策回到舊王府時,只見王府門前停著一輛白色馬車,而他剛剛下馬,馬車上也走出一人,輕聲問道:「請問尊駕是臨江王嗎?」

  他本不想理睬,但是聽聲音是個女人,不禁疑惑回過頭去,只見一名俏麗嫵媚的妙齡女子笑眯眯地看著自己,那一身的白色在冬日裡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來人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卻已做婦人的打扮。

  「夫人找我有事?」他默認了對方的問題。

  那女子輕輕一福身,「我姓趙,從慕容府來。」

  軒轅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攘緊,面部肌肉也緊繃起來。「慕容府的人恕我不能接待。」

  「王爺稍等,」那女子忙追加一句,「若是宮裡的人求見,王爺會見嗎?」

  「宮裡?」他孤疑地看著她,「夫人的意思是……」

  「我的閨名是雅婷,不知道王爺是否聽過?」

  他微微一笑,「原來是嫻雅公主。我知道了,聽說公主嫁給了慕容府的大公子慕容錚,公主今日是代夫君來見我的?」

  「不是。」她微微一笑,「我是來探望姬明煙的。」

  軒轅策抱臂胸前,「公主既不是代表慕容錚,那麼是代表慕容眉來探望明煙,還是……」

  「慕容眉嗎?」趙雅婷眨眨眼,「不算是為了他,我和明煙一直是密友,在我未出嫁前就是了。說起來,她還是我和錚哥的媒人。可惜我過門後,不久她就到江南去了。很久沒見,著實想念,聽說她受了傷,我特地趕來探望。」

  他微一沉吟,「公主是一人來的?」

  「是。」她張開雙臂,「而且絕對沒有攜帶利器,王爺可以放心。」

  軒轅策一笑,側過身,「公主請。」

  趙雅婷站在姬明煙面前時,兩個女人望著彼此,眼眶中同時泛起一片水霧。

  緊接著,趙雅婷奔到她的面前,一下子蹲下身緊緊抱住她的肩膀,「明煙,你受委屈了。」

  軒轅策站在她的身後,滿臉的不同意,「如果您說的「受委屈」是指她跟著我過了苦日子,那我可非常不贊成公主的說法。」

  姬明煙輕輕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雅婷,你好不容易進來,不要得罪了我們這位威風八面的王爺千歲。有什麼話要和我說的,你要抓緊時間趕緊說,因為我不知道他的「好脾氣」可以允許我們談話多久。」

  他幹嗦了幾下,「明煙,需要在你密發麵前這麼不給我面子嗎?我特意從丞相府趕回來和你吃晚飯,還把你在府門外苦苦等候的密發帶連來與你共敘姐妹之情,我所做的還不夠盡善盡美?」

  趙雅婷看看兩人,「我聽說了,王爺非常寵愛你,看來傳言不虛。」

  姬明煙拍拍自己的腿,「如果你覺得讓自己終身殘疾才能被寵愛,那麼好吧,我已經被寵到無法無天的地步了。」

  軒轅策皺緊眉頭,「不是我讓你用刀紮自己的大腿,然後又跳進冰冷的河水中的。明煙,你給自己找了一條絕路走,不要把罪名強扣在我頭上,我要的一直是活著的你,不是死了的你。」

  「我又激怒王爺了?那麼……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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