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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聶青瀾以為自己聽錯,怔愣了半晌,立刻道:「說什麼玩笑?你去剿匪?這朝政誰來治理?」

  「朝政誰來都可以,有六部各司其職,並不難辦。三位侯爺坐鎮,也可保得一時無虞。」

  「荒唐!」她驟然怒得拍桌,「哪有堂堂一國丞相去剿匪,讓其它武將在後方保命的?你這個丞相是怎麼當的?當得這樣窩囊?!」

  他像是被她這句話刺到了,瞬間抬頭望了她一眼,那眼中的憂傷和疲倦讓她霎時後悔自己剛剛說的話。早知他是無可奈何了,何必還要這樣羞辱他?

  李承毓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椅子,示意讓她坐下,「青瀾,這裡面的道理你沒有想明白,我說給你聽。」

  他每次一叫她的名字,她的心頭就像是開出一朵暖暖的小花,再大的煩惱也只好暫時擱到一邊。

  見她肯坐下,他便認真地向她傾訴,「這些日子,你也該看出血月的情勢,我不再和你細說。西山的山賊是一定要剿滅的,眾人顧及自己的利益,誰也不願意去蹚這渾水,如果再不採取行動,民怨變成民變,那勢必比前次的災民還難以讓我應付。如今我年少做了丞相,朝中許多人不服我,我必須做一點事情堵住眾人的口,坐穩了丞相之位,好輔佐你登基,你明白嗎?」

  聶青瀾凝望著他,「難道就要犧牲你自己去換取這一切?」

  「我又不是要戰死西山,怎麼說得上是犧牲自己?」李承毓一笑。

  她眉心一聳,一手按住他的嘴,「戰前最忌諱說這種話,你難道不知道?」

  他的一雙眸從來像此刻這樣明亮,緩緩拉下她的手,「我沒有想這麼多。」

  沒察覺到自己的手被他悄悄握在掌中,她探頭看著那份地圖,細細思忖,「西山地形多變,你準備怎樣用兵?」

  「西山山賊與朝廷周旋多年,我們大批人馬過去,勢必會引起他們的注意,所以我決定將兵力分散成十隊,化妝成各種人士散落在山間角落,聽得號令再一起動手。」李承毓也起身,兩人的身體不經意地靠在了一起。

  聶青瀾一邊想,一邊出謀劃策,「你的計策有些危險,倘若山賊把你們分而殲之,怎麼辦?更何況這近萬人馬撒下去,怎麼可能不引人注意?依我看,還是要保留兩三千的人馬,做為先鋒,誘出山賊的兵馬……」

  兩個人細心佈署,詳細討論,一口氣就說了兩個多時辰,直說得她口乾舌燥。

  最後,她盯著地圖呼了口氣,「我看你還缺個先鋒,不如我來吧。」

  「不行。」一直對她意見言聽計從的李承毓卻斷然拒絕。「我以前就說過,現在讓你帶兵,師出無名。」

  「我跟著你,化名出征,不要引人注意不就可以了?」

  他卻態度堅決,「絕不可以。山賊雖然人數不多,但到底兇狠,我不能千辛萬苦地把你請來,卻又將你置於危險之地。」

  聶青瀾笑道:「你怕我危險?我在司空朝統領十萬大軍時,哪一次不是身先士卒,沖在最前面?」

  李承毓深深望著她,一字一頓,「我不是司空晨,我不會讓你置於危險之地,此生我只有一件事可為你做,便是保護你的安危,不被任何人侵擾。

  他這句話,溫溫淺淺,並不是多麼驚天動地,但卻像是有千鈞力道一下子撞開了她的胸口。

  她在軍中,生死拼殺久已習慣,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和司空晨一起出征時,她覺得自己就該做先鋒,為他擋掉一切危險。她怎麼也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人要將她拉在身後,一心一意保護她的安全。

  李承毓與她,不過是一個月的相交,他卻將她看得如此重要,只因為她將是未來的血月女皇嗎?還是……

  他的那雙金眸,總像是星光一般璀璨,這些日子看得習慣了,坐在他身邊,看著這雙眼,她都覺得心安。

  日後他去剿滅山賊,不管能不能平安回來,她都要有數十日見不到這雙眼了……沒來由的,她心底開始煩躁不安,很想拉住他,叫他不要去了。

  但是她也知道,他有千萬個必須去的理由,她沒有權力阻止。

  此時,她忽然第一次希望自己可以是個女皇,能夠頤指氣使地指派血月的臣子們去擔負他們自己應該擔負的責任,而不是將所有的責任都加諸在李承毓一個人身上。

  「血月太辜負你了!」良久,她輕輕歎道。

  李承毓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愣了愣,微微一笑,「但是血月為臣民們送來一個你,這便是我的幸福。」

  這話聽來似是有些曖昧,聶青瀾沒敢細想。與司空晨的情絲還未斬斷,她來到血月的任務也沒有達成,豈能讓自己渾渾噩噩地又陷入到另外一張溫柔大綱中?

  也許,一切只是她想太多而已。

  「幾時走?」她問。

  「最遲……後天。」

  還剩不到兩天了。她低下頭,解下自己腰間的一柄佩劍。

  她隨身向來會帶兩件武器,一柄桃花刀,一柄明月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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