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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他要納妃了!又忍不住在心中落莫一歎。

  這是應該的。他如今既是一國之主,而那些名門閨秀們,不乏如她這樣對他鍾情數年的女子,他既然會對她有情,又豈能對別人無情?東嶽史書上,無論是讓梔子花遍佈皇宮的潘皇后,還是後來曾被打入冷宮,再被專寵的顧皇后,都要經歷後宮中這群芳爭豔的過程。

  即使皇甫夕對她有著不同一般的情意,但她的身份,還是與他相差太大。

  她想,最多就是讓她恢復前皇妃身份,兩人暗暗地連著這條情絲,就算日後一旦被人發現肯定會被說得很不堪,但是她已不能奢求更多。

  她向來是個豁達且隨遇而安的人,這樣安撫自己幾遍之後,好像心中的疼痛也可減少一些了。

  皇甫夕並未與她談論起這些事情,他命人準備好所有行裝,扮成商賈,直奔泉州,唐可怡自十二歲離開之後,一晃已過八年。當踏上泉州的土地時,她心底對故鄉的疏離和遺忘都在那一刻奇跡般的消失不見,她驚喜地指著馬車外的一條河,對皇甫夕說:「這是鏡河!是泉州所有人倚賴的命脈。小的時候,我會到河邊來摘花,春天時河邊到處都開著迎春花,可惜現在季節不對,看不到。」

  聽出她語氣中的遺憾,皇甫夕笑道:「迎春花哪裡都看得到。」

  「那不一樣。」她輕輕搖搖頭。

  即使是一樣的山川明月,家鄉的一切總是與別的地方不同。

  見她情緒忽然有點低落,他低聲笑問:「如果在泉州遇到你父親,你要怎麼說你現在的身份?」

  「希望不會撞到他。我父親是個很循規蹈矩的人,我只怕我現在的樣子會嚇到他。」唐可怡歎了口氣。自己答應過父親不給家裡招災惹禍的,可她現在的情況在父親眼中看來,大概就是大逆不道吧?

  「凡事總有萬一。所以我要問你,如果撞到了,要怎麼辦?」

  他的咄咄逼問讓她只好敷衍的回答,「那……就說我是逃出宮來了,你是我路上遇到的朋友。」

  「怎麼不說我是你改嫁的相公?」

  他似真還假的戲謔,讓她偷偷瞥了他一眼,低聲道:「因為不敢。」

  「哪裡不敢?身體?還是心裡?」他一直握著她的手,那手上的溫度總給他一種堅定感。

  他此刻靠得她很近,說話的時候,都有熱氣呼到她的臉頰上,讓她又癢又麻的。「哪裡都不敢。」她低著頭,卻似在偷偷笑,惹得他又覆上她的唇,將她吻得臉紅心跳。

  算是她的一次放縱吧,在這個狹小得只能容納兩個人的密閉空間裡,緊緊擁著彼此,就好像她可以佔有他的全部愛情一樣。

  原來在她的心裡,也住著這樣自私的自己啊。

  輕喘了一陣後,皇甫夕擁著她,柔聲說:「小怡,你總要為自己著想一些事情了,這一次回去之後,我不可能再讓你繼續做唐可懷。」

  她一震,在他的懷中抬起頭,「陛下想怎樣?」

  「你是唐可怡,這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若我將你藏起來,才是對你最大的不公平。」

  「我……從不敢想未來的事情。」她輕咬著唇,「陛下心中有我,我已經不枉此生了。」

  他托起她的臉頰,蹙眉道:「就只要這麼一點點?」

  她閃動著晶眸,「若陛下一開始認識我的時候,我就是個貪得無厭的女人,陛下會留意到我嗎?」

  皇甫夕一笑,坦蕩地回答,「不會。」

  若一開始認識她時,她不是用那樣清澈純淨的眼神,關切而焦慮地望著他,便不會有以後的故事。

  「但是像你這樣要在宮中好好生存,是不可能的,宮裡的人,誰不是每天都在為自己謀奪更好的出路。」

  唐可怡笑了,「我知道,其實又何只是宮裡?在外面也是一樣。但是謀奪了之後,就一定會過得好嗎?你看各國各朝的那些正傳野史,那些費盡心思謀奪天下的人,有幾個是善終?皇帝尚且如此,更何況平民。」

  他動了動唇,本想笑她過去了這些年,又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居然還是一副清者自清,與人為善的樣子,但是心思一轉,覺得她一直這樣保持純淨有何不好?還是不說那些殺風景的話了。

  到泉州後,唐可怡馬不停蹄地就要去知府衙門查案。皇甫夕並沒有阻斕她,「你要去我便陪你一起去。」

  「那怎麼行!陛下現在是萬金之軀,這個知府也不是什麼好人,萬一陛下遇險怎麼辦?」

  他好笑地看著她,「你以為我在邊關只是吹著清風,照著明月,寫一些邊塞詩嗎?一個小小的知府能奈我何?」

  拗不過他,她只好讓他跟隨。

  到了府衙,唐可怡遞上名帖,很快的,那個名叫汪景愚的知府神情慌張地跑了出來,「不知是欽差大人駕到,下官有失遠迎。」

  「大人客氣了,我來得魯莽,是我該向大人賠罪才是。」

  她看了眼身邊的皇甫夕,他只是淡淡地笑著,不發一語地跟在她身後,乍然一看,倒像是她的護衛。

  「下官雖然地處這荒村野嶺,也知道唐大人的英名。唐大人乃當世俊傑,氣度不凡,學識過人,一朝金榜奪魁,還深得陛下器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在府衙內落坐之後,汪景愚一邊忙著吩咐下人給欽差大人奉茶,一邊說著拍馬屁的官場話。

  唐可怡心中對這個人十分厭惡痛恨,但表面上還是做出客套樣。寒暄了幾句之後,她貌似不經意地拋出來此的實際目的——「汪大人是否記得前不久您手中審過的一個案子?犯人與本官同姓名,就是本地人,因為犯了殺人案,被押解進京,但沒有進入東都就死在半路上。」

  汪景愚臉色微變。他從一見到這份名帖就開始心裡打鼓,怎麼這個新官的名字和之前那個被他整死的唐可懷同名同姓?該不會有什麼關係吧?

  「小小地方的小案子,沒想到唐大人在京中日理萬機,也能知道此事。」他正色點頭道:「確實有這樣一樁案子,犯人本是出身書香門第,奈何一時昏了頭,為了一名輕浮女子犯了殺人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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