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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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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是宮裡的宮女,如今……應該已經返鄉了,朕要知道她的下落,準確的下落。」 「請陛下示下名字,奴才這就去辦。」 「她姓唐,唐可怡。」 張德海倏然楞住,張大嘴巴好一陣,直到背對著的皇甫夕奇怪他怎麼還不走,才回頭瞥了他一眼,不耐地問:「還有什麼問題?」 他囁嚅了好久,才吞吞吐吐地說:「陛下……不知道嗎?」 「什麼?」他的眉心蹙得更緊。或許是這幾年都在邊關,即使他有著出身皇室的貴胄之氣,也有著身為武將的霸氣和殺氣,他只需蹙一下眉,周圍的人嚇得渾身直打哆嗦。 張德海不敢再多說一句廢話,飛快地解釋,「唐可怡就是怡妃的本名。」 那僵如磐石的身形似是猛地挺直了幾分,繼而倏然而起,那氣勢讓舞臺上原本還在咿咿呀呀唱曲的傀儡戲子都嚇得停了下來,全體跪倒,以為是自己做錯什麼,觸怒了龍顏。 「捉她回來,朕要活的,不要死的。」 他改變了先前的旨意,用冷厲得幾乎如刀鋒一樣的聲音,擦過張德海的耳際。 在這頃刻間,風中似乎飄來了淡淡的花香。 這是梔子花香,但它們不是全被砍光了嗎?為何宮內還會有花香浮動? 原來,以為已經斬斷的東西,其實並不能真的斬得一乾二淨。只要它曾經存在過,就會永遠存活,直至生命終了,都如影隨形,相隨一生。 第二章 當年—— 唐可怡一直覺得,自己被分配到藏書樓做值掃是她的幸運。五歲時,她就讀遍家中最淺顯的《三字經》 、《千家文》 、《弟子規》 ,七歲時,已經可以熟背唐詩三百首。 但是父親卻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書讀多了有害無益,所以在她十歲過後就不許她再碰家中的那些書。 每次看到年幼的弟弟可以搖頭晃腦地在她面前炫耀那些新學的詩文,她真是既是羡慕又是嫉妒。 入宮那天,內宮總管過來挑人,順口問道:「誰會寫字?」她便主動應聲,結果就被分到藏書樓。大部份女孩子是不喜歡這份工作的,雖然工作不累,卻一天到晚都被困守在這方圓不超過一百丈的小地方,連那御花園都很少能去到。先不要說看到那些珠翠環繞、花枝招展的美麗嬪妃,更不要妄想能和皇上有一場緣份邂逅,一步登天做了主子,就是最能打發時間的小道流言,也是很難飄到這裡來的。 但她不介意。她一到了藏書樓就如魚得水一般,負責帶她的老宮女對她很是和藹,只要求她每天打水掃地,把樓內樓外打掃乾淨即可。而她借著打掃的工夫,悄悄地偷幾本書在懷中,到了晚上,點上燭臺,就可以津津有味地讀上半個通宵。第二天,再換上幾本新的。 這樣不出四年,她便將藏書樓中的所有藏書都看過了。她知道宮女到了十八歲就可以出宮,所以她暗暗計算,再過兩年,等她把所有第一遍沒有看明白的書再看個明白之後,出宮的日子也就到了。 那時她還想,原來入宮也不像她原本以為的那麼糟糕嘛,父親之前的擔心只怕是多慮了。 與她的懶散清閒相比,和她一起入京的家鄉姊妹惠明萱則有很多煩惱。明萱一開始被分到皇后的飛鳳宮還非常地開心,但是過了一、兩年,一直都只是最低等的宮女,每天負責為宮裡燒熱水,打掃各殿塵埃,若是手腳慢些,還要遭到老宮女的責駡,甚至是責打。有時候明萱趁著夜深人靜之時,會悄悄溜到她這邊,抱著她哭上一會兒。 她則耐心勸解,讓明萱再忍一忍,忍過了十八歲就可以回家了。 但明萱卻不同意她這種得過且過的人生態度。 每次哭到最後,明萱把眼淚一擦,總會狠狠地說:「哼,你等著吧,我早晚有一天要叫周圍那些瞧不起我的狗奴才們知道自己瞎了眼!若是皇上看上了我,封了我為妃,我一定把這些人都一一報復回去。」 她總是笑著安撫,「好,等你做了妃,奴婢可不可以請娘娘高抬貴手,先將我放出宮去?」 明萱會破涕為笑地回復,「我才不要放你走!到時候我把你也引薦給皇上,咱們姊妹兩個人,就做那個什麼黃鶯,一起侍君。」 「娥皇女英。」她聽了不禁笑歎著搖頭,「我可不想做娘娘。再說,我也沒有你這麼漂亮的臉蛋。」 這是實話。論姿色,明萱天生一副美人胚子,她一直認為明萱當初會被挑去皇后寢宮服侍,就是因為姿色出眾,但這幾年一直被打壓在熱水房出不了頭也恰恰是因為她美貌。皇后都三十多歲了,怎麼能允許比自己年輕貌美的女孩子成天圍繞在自己身邊,被皇上看到呢? 相比之下,她唐可怡的五官就只能算得上清秀而已,除了皮膚還算白皙、眼睛不算太小之外,她看不出自己容貌上還有什麼優點,因此她也更加不會妄想做宮內的人上人。 「說起來啊,這後宮真是爭鬥得厲害呢。」惠明萱不時會給她帶來些宮裡的八卦。「前些天,聽說德妃的兒子不幸染了天花死了,宮裡鬧得沸沸揚揚,說是皇后派人下手幹的。」 唐可怡好奇地問:「哦?真的會是皇后下的手嗎?」 「不知道啊,我雖然是皇后宮內的人,一天到晚也難見她一面。不過皇后平時看起來臉色陰陰冷冷的,的確不像是心地善良之人,若說是她派人暗中下手……」 惠明萱壓低聲音,「我還真的有幾分相信。」 「為什麼?」 「女人都希望自己是男人心中最看重的那一個嘛。」雖然只有十六歲,明萱說起男女之事時那份神神秘秘和得意揚揚,倒像是熟悉個中滋味的老手了。雖然讀了不少書,但是書中講的多是道理,對於男女之事她很少涉獵。所以聽明萱說起這類話題時,她都覺得好奇、好笑,也不曾看重,更不曾放在心上。 在明萱口中,最羡慕的是前代的幾位皇后,據她說來,那幾位皇后登上後位的故事都如傳奇一般,尤其讓她豔羨的是先祖皇帝對皇后的專寵。 「知道嗎?咱們滿宮的梔子樹就是先祖為潘氏皇后專門種下的,一種就是上百年啊。」 聽了那些故事,她也不禁對那些紅顏產生興趣。到底是怎樣的情意,可以讓一國之君為一個女人做出如此感人之舉?一個女人又是怎樣征服男人如此多變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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