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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刑部尚書一聽大驚,忙連聲道歉,但殷玉書已在盛怒下拂袖而去。

  宋世傑伸看懶腰湊過來說:「你沒聽說護國將軍殷玉書生平最恨兩種人嗎?一種是叛徒,另一種……還是叛徒。當年他手下有人因為私怨叛逃至浦野國邊境,結果被他一箭射殺不算,還砍下首級掛在國境界碑之上,懸首十日以撒效尤。如今他英明一世,卻栽在一個小丫頭手上,心中不知有多恨,豈會救她?那薛家小姐是必死無疑了」

  或許是因為「罪證確鑿」,此後薛琬容雖又過了兩回堂,但也都是草草了事,並沒有被問出太多的東西。

  對於她的堅決否認,刑部尚書不以為然,雖然沒有對她動大刑,但為她定罪的意思已經很明確。

  這三次過堂,殷玉書都在場,但他極少開口說話,只是冷冷地在一旁閑坐,似乎只是為了等待最終的判決結果。

  十幾天之後,薛琬容第四次被帶到正堂,這回地上多了一枝毛筆和一盒印泥。

  她明白,這是最後一審了。

  「薛琬容,此案審到今天,你自己應該知道再無可能抵賴,不管你承不承認,你的罪行早已確定,本官勸你還是不要和自己過不去,趁早簽字畫押搞好,也省得你的親人為你擔心。」

  「親人?」她苦笑了下,「民女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

  「你父親薛師通,你難道不想再見一面了?」

  「爹……他、他還活著?」她吃驚地瞪著刑部尚書,又喜又悲。

  本以為父親已經被判了死刑,或者已被處斬,所以她自逃亡之日起就不敢打聽任何和父親有關的消息,就是怕聽到她最不想聽的結局,怎料父親居然的在人世?

  刑部尚書不耐煩地說:「他好歹是朝廷命官,案子牽連甚廣,要審理清楚至少要一年半載,哪有那麼容易就死的?」

  她再度苦笑。原來和父親相比,她還是「容易死」的平民百姓。

  沉默片刻後,見她依然沒有執筆畫押的意思,宋世傑也不耐了,「薛小姐,為人子女者當以孝為先,好歹你要給自己一個與父親話別的機會吧?」

  薛琬容伸出手,將已寫滿「供詞」的紙抓起來,看也不看就一撕兩半。

  「父親自幼教我誠信做人,他若知道女兒為了見他甚至不顧自己的清白拿嚴,必要當面斤責我不孝,所以列位大人就不必這樣為我『費心』了。」

  「既然如此,就成全她吧。」殷玉書淡漠道:「她一心求死,難道你們還沒看出來嗎?審了這些日子,我也審累了,再過幾日我就要回越城去,皇上答應讓我監斬,我可不想再等下去了。」

  薛琬容猛地抬頭看向他。事到如今,他依然還是要監斬,而且是用這樣雲淡風輕的口氣,仿佛要被斬首的那個人現在並沒站在他對面,仿佛要被斬首的那個人他從不認識,仿佛有個人要被斬首,是如吃飯喝水打哈欠一樣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好想知道,眼前的他真的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殷玉書嗎?

  那個在她傷心時會為她拭淚的他,那個在她羞怯時會拉著她的手的他,那個在她痛苦無助時,堅定地站在她身邊的他……原來只是場幻夢嗎?

  也罷,若人生如夢,她唯願一夢終了。

  當晚,薛琬容回到女監,在她對面牢房的女囚好奇地問:「怎樣?今日過堂還沒給你用刑嗎?」

  她無聲地笑,「判決己定,用不用刑都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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