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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公孫泰接過紙一看,不由得臉色大變,因為紙上寫的幾味藥材都是驅除蟲蛇的配方。

  「大少爺要去離愁穀?」他急忙阻攔,「那可不行啊!萬一有了閃失,小的怎麼跟館主交代?」

  「不用你交代。」公孫冷冷回答,「我的死活本就與你無關,你只需幫我把東西準備好,其餘的不用操心。」

  說完他起身就走出醫館,公孫泰在後面緊追,大聲問:「大少爺出門在外,不如就住在醫館裡吧?」

  然而再也聽不到任何的回答,在門口密密麻麻的人影遮擋下,公孫的身形很快就消失其中。

  深夜,月圓,四周萬籟俱寂,江面上只有一艘船、一個人。

  去年那一夜,也是這樣的夜,這樣的安靜,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奇跡般活下來,卻得面對更多的迷惑和痛苦。

  人未及弱冠便已經滿頭銀髮如皓雪,當他回到公孫家的時候,裡裡外外所有人驚詫的目光讓他幾乎想立刻轉身離開,再不回頭。

  為什麼?當初讓稚齡的他去學醫求書,離家一去就是五年,後來帶著滿身心的傷痛回來,卻又成了眾人眼中的「怪物」?

  即使父親滿懷歉疚地表示一定把他的發色治好,卻安撫不了他已經冷掉的心和意志。再度離家遠行,與上次不同,這次他對自己的未來更加茫然,不知道要去哪裡,不知道能去哪裡,唯一能對自己承諾的,就是要靠自己的本事將一頭銀髮變回青絲。

  毒王算什麼?他公孫離立志要做的是天下第一神醫,比老師江紹還要高明絕頂的神醫。

  不過,一年前最古怪的事不是他的頭髮因毒變色,而是老師及所有師弟師妹的離奇失蹤。

  他們都去了哪裡?是否還尚在人間?毒王會不會把他們全部都滅了口?而仇無垢……

  一想到這個名字,他的心恨恨地揪起,似被什麼力量強行打成一個無法解開的結。

  自那日後,她的名字就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

  那是一種恨吧?是的,是恨!解不開,抹不掉的恨,不僅因為她欺騙了他,幾乎用毒藥結束他的性命,更因為當他痛苦掙扎在生死邊緣的時候,她用那種冷漠的眼神靜靜旁觀著他每一分痛苦表情,仿佛一切與她無關。

  她當時還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啊,為什麼可以做到如此難以捉摸又如此無情?

  原來她與他一樣,外表和年齡並不相稱,心境都提前變老。

  若是在尋常人家,他應是意氣風發的少年,經史子集也好、騎馬射箭也罷,生活必然是快快樂樂,無牽無掛。

  但他十六年的人生中卻有六年的時間不曾體會過闔家團聚、承歡膝下的親情和溫暖,孤獨的日子一久,他甚至都忘了什麼是溫暖。

  只是依然會有渴望啊!渴望能回到以前正常人的生活,而最大的阻礙就是這礙眼的銀髮。

  查遍所有醫書都找不到恢復發色的方子,根本原因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吃了哪種毒藥造成發色的改變,而他也不可能直接去找毒王仇世彥追問。

  也許,這離愁穀中充滿傳奇色彩的何首烏會是轉變他際遇的一次機會?

  「噗通!」

  寂靜的夜色中突然響起落水的聲音,他坐起身回頭去看,只見岸邊有道人影迅速奔逃,水面上則依稀看到一雙人手在擺動掙扎。

  今日莫非是忌水?怎麼在一日內連著碰到兩次落水事故?

  他划船靠近,將船篙伸了過去,大聲呼喊,「用手抓住竿子!」

  水下的人大概是聽到了,雙手不再像剛才那樣亂撲騰,而是急切地抓找,終於握住了竹篙,公孫用力一拉,水下的人破水而出,被拉上船板。

  沒想到會是一個女子,準確說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女。雖然全身濕淋淋的讓她顯得異常狼狽,但顧盼之間神采逼人,一張俏生生的小臉已看得出日後必然是豔驚天下的美人胚子。

  「看到那個傢伙逃到哪裡去了嗎?」少女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不是道謝而是追問。

  公孫環臂看著她,只覺得她很有趣,「已經跑掉了。怎麼?你被人丟進水裡不甘心?」

  「不是他丟我入水,是我追他追得太猛,一時間沒有煞住腳步才沖進水中。」少女很不高興地糾正他的錯誤判斷。

  「那個人欠了你的錢?」公孫這才看到她手裡還緊緊握著一柄寶劍。

  「哼,反正是個該死的人!」她忽然皺了下眉頭,動作細微,卻還是被公孫敏銳地捕捉到。

  「你哪裡受傷了?」

  他湊近要看,那少女的眉頭擰緊,向旁邊閃開,警覺地問:「你想幹什麼?」

  「剛剛是我救了你的命,你沒有忘吧?我只想看看你是否有其他的傷勢。」他對她微笑,卻好像很難化解她本能的敵意。

  「不用,我自己會包紮。」

  「你全身上下連條乾淨的布都找不到,要怎樣包紮?」他從船艙內拿出一卷白布,「拒人於千里之外可不好,何必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她嘟著嘴接過白布,問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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