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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春天已經來了。賢宇換上了輕便的外套從家裡出來,跳上車向學校騎去。一輛汽車從賢宇的身邊開過,賢宇認出是正民的車子後,在路邊停了下來。真是個頑固的傢伙!賢宇在心中嘀咕著。自從去年冬天後,他連和正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連秀茵也搬去了別的地方,賢字覺得自己完全成了一個透明人,要是以前的賢宇早就跳起來反抗了,但是現在他已經知道了正民討厭自己的原因,也就沒辦法去找誰理論了,可是誤會沒有消除,賢宇總還是覺得有些鬱悶的。
秀茵一個個系好外套的紐扣,這要經常練習才行,雖說現在兩個手還都可以完成,但秀茵還是十分擔心和害怕,每天都要堅持練習一次。
"沒問題?"秀茵的父親正在準備去上班,關切地問道。連三歲小孩子都會做的事情,卻要每天問有沒有問題……秀茵在心中暗自嘀咕著,但是看見父親一臉擔心的表情,秀茵燦爛地笑著說:"當然沒問題!"話雖這麼說,心裡卻在擔心如果有一天真的不能系好紐扣的話,該怎麼回答父親的疑問,想到這裡,秀茵不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我走了。"
自從那個冬天以後,父親的話明顯少了,笑容也少了,連自己最喜愛的燒酒也不碰了,只要一有時間就和秀茵在一起。瞭解情況的麥迪爾教授本想幫秀茵租一個大房子,但是深知秀茵的強脾氣,最後實在沒辦法只好用一套比較簡陋的公寓代替了這個大房子,雖說這也遭到了秀茵的反對,但最後還是和父親一起搬了進去。賢宇對此事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樣,為秀茵高興了半天。當然秀茵生病的事是沒有讓賢宇知道的,這個消息被當成國家機密一樣封鎖了起來,而且秀茵也對父親下了封口令。
"爸爸!還剩一個星期了。"
"一定要去嗎?"
"嗯。"
春日的陽光溫暖地通過圖書館的窗戶照了進來,賢宇已經在這裡專心學了好幾個小時了。抬頭準備活動一下酸痛的肩膀,正好看見秀茵從窗外走過,賢宇馬上向她招了招手。秀茵比冬天時看起來已經瘦了不少,正在這時,秀茵的腿就像是突然沒有了力氣似的,跌坐在地上,賢宇吃了一驚,馬上跑了出去。
"怎麼回事?就算是看到我這個帥哥高興吧,也不至於……"
"不知怎麼,可能是沒有看好臺階吧。"秀茵燦爛地笑著說道。
賢宇和秀茵一起從圖書館裡出來,外面暖和的天氣總像是在向他們招手,他們坐在朗代爾大廳前面的臺階上,翻開書,秀茵坐在賢宇的懷中說道:"醫療活動的計劃提前了。"
"什麼?"
"我要去墨西哥了……"
"什麼?!什麼時候去?"賢宇吃了一大驚,馬上問道。秀茵的聲音卻是意外的平靜,"一個星期後。"
"怎麼會呢?這個學期都還沒結束……"
"只要和教授說一聲,行個方便就可以,這不是問題,畢竟是去幫助別人,還是越快越好。"
"可是,秀茵,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呢。"
"對不起,可是離別本來就是應該沒有預告的,要不然就會更傷感。"
"話雖這麼說……"
賢宇一想起在以後的一年內會見不到秀茵,就恨不得能抓住秀茵不放她走,但是想起以前說過要愛她的全部,包括她的夢想的話,賢宇只好再次下定決心,放她去實現自己的夢想。
"謝謝。"秀茵在賢宇的臉上輕輕地親了一下,她明白賢宇的心,看著他的樣子,秀茵的眼睛比往常還要劇烈地顫抖著,而賢宇已經陷入到深深的沉思中去了。
"伯父!"正民看見了秀茵的父親,高興地迎了上去。
"噢,西班牙語老師。"秀茵的父親不知為什麼,看起來有些焦慮,好像一時忘了正民的名字,而叫了西班牙語老師。
"您來這兒有什麼事兒?"
"賢宇不在家吧?"
"您是來找賢宇的?"正民有些失望地看著他,繼續問道:"秀茵最近好嗎?好長時間沒看到她了。"秀茵的父親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抓住正民的手說道:"我有事兒想拜託你,勸勸我們家秀茵吧。"
"什麼?"正民驚訝地看著他。
"雖說囑咐了我好多遍,說不要告訴別人,可我畢竟是她父親……"說著說著,秀茵的父親眼角已經開始濕潤。
一會兒後,正民把秀茵的父親送到了餐廳的門口,然後按照父親給他的地址找到了秀茵的家。正民聽了秀茵父親的話後又是驚愕,又是傷心,同時又是憤怒。當他最終找到那個破舊公寓的入口時,完全沒有注意到電梯,直接跑上樓梯,到了門口就焦急地按著門鈴。
"門開著呢。"秀茵正在往床上的旅行包裡裝東西,聽見有人進來她連頭都沒抬,就開始說了起來:"怎麼像小孩子一樣,和女兒吵了架就離家出走,這是一個大人該有的做法嗎?爸爸也真是的……我不是已經跟你說了嗎,我現在的狀態很不好,我沒有和你吵架的時間,也沒有這個力氣……按照這個狀態可能過不了多久我的手和腳就都不能用了,所以說爸爸,為了以後不後悔,還是珍惜現在的時間吧。"說了大半天都不見有什麼反應,秀茵抬起頭驚訝地發現正民站在面前。
"亞裡克斯……你怎麼會……"
"秀茵!"
"對不起,耽誤了你的時間……看來我爸爸去找你說了些沒用的話。"秀茵收回視線,繼續低下頭收拾她的旅行包。
"李秀茵!"
"你既然已經聽說了,那就應該知道得很清楚了,我是ALS患者啊,是不治之症……所以才會從那個房子裡面搬出來,打工也都不做了,不要衝我發脾氣,對我笑吧,這才算是來探病的人的基本禮儀吧?"
"你真是……"正民一把抱住她,這段時間不見,秀茵小了一圈。
"你還要去哪兒?你自己就是患者還想要去參加醫療服務?這是做患者的基本義務,不是探病的禮儀!"
"到手指頭都不能動的時候為止……我希望現在能活得更有意義些。"
"即使這樣,即使是這樣,秀茵……"
"亞力克斯,你嘴很嚴吧?"從正民懷裡出來,秀茵對他坦白道:"其實……我不去墨西哥,不,是不能去。"說完這句話,從她的眼睛裡掉下一大滴眼淚,雖然嘴角還在笑著,可是眼睛卻在哭泣。看到這副情景,正民不禁又心痛地把她抱進懷裡。秀茵把自己的打算都告訴了正民,對賢宇和父親說自己要去墨西哥參加醫療服務,而實際上是離開家搬到波士頓郊外的威爾森免費治療所去進行醫療服務活動。秀茵反復強調了一定要對賢宇保密的事情,還鄭重地和正民勾了小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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