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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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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鐵頭也知道了這件事情。他沒種寧家的地用不著送禮,然而這件事情卻讓他痛苦得如萬箭穿心。他再怎樣也沒想到,讓他暗戀多年的銀子竟要嫁給寧學祥了!想一想銀子的美好,再想想寧學祥那老東西的齷齪,他忍不住生出一份要殺人的念頭!可是,看看自己多病的老娘,想想仍在人家當著的兒子,他又咬牙強逼著自己打消那個念頭。晚上,他躺在床上一遍遍在心裡念叨:銀子!銀子!念叨一會兒,便騎到傻挑身上發瘋。傻挑讓他弄得挺受用,便嘿嘿大笑。這笑把鐵頭笑醒了,提起巴掌便去猛扇她。傻挑便又哭著哀號:「俺不敢啦!俺不敢啦!」鐵頭滿腔憤懣地收起巴掌,這時淚水早已流了滿腮。 七月二十很快到了。這天一大早,一頂繡花小轎便由七八個吹鼓手跟著,從寧家大院出發,走過三條街到費大肚子家將新媳婦接走,吹吹打打原路返回。天牛廟的多數村民,又呼呼隆隆湧上街頭看了一次熱鬧。 看熱鬧的人群裡沒有鐵頭。他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走出村子去了遠遠的山溝裡。他到一棵老合歡樹下,鋪下帶來的破蓑衣躺了上去。這兒,除了鳥兒的鳴聲別的聲響一點也沒有,但鐵頭還是聽見了那些吹吹打打。而且,這聲音是那麼響亮,那麼持久,從天明響到了日出,從日出響到了日落! 天黑下好久了,鐵頭才爬起身,一步一步慢慢走回了村子。走到寧家大院,他貼著牆根,在夜幕的掩護下悄悄摸到了院子的後牆下。他知道牆那邊就是寧學祥住的屋子。抬頭看看,一個算盤大、貼紅紙的小扁窗高高地亮著,在這無邊的黑暗裡恰似一攤鮮血。鐵頭蹲在那裡,艱難地屏住呼吸去聽屋裡的動靜。 他聽見了。他聽見老雜種在催促銀子上床。他沒聽見銀子說話,但他聽見了床鋪的細微聲響。過了片刻,那小窗戶突然沒有了燈影。在這如鐵一般沉重的黑暗中,鐵頭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蹦出胸腔,與自己的腦袋合而為一且一下下地漲,直漲得大如油簍!這時候,銀子的一聲慘叫隔牆傳來,鐵頭那個大如油簍的腦袋突然「轟」地一聲爆炸了!在那團爆炸的火球中,有一個老輩人講過的惡毒戲法流星般飛旋而出。他「嗖」從地上躥起,高高掄起兩隻手掌向面前的牆上猛力一拍,同時大聲喝道:「鎖!」 這麼做過,鐵頭沒在這裡停留。他彎下腰,趁著黑暗,像條狗一樣急急溜走了。 鐵頭這個做法的後果到第二天早晨才被人發現。哭了一夜的李嬤嬤擦乾眼淚,硬起心腸為新郎新娘做好早飯,卻怎麼也敲不開那扇門了。她敲不開門心裡越發痛苦,忍不住又將眼淚往褂襟上灑。她只好再回到廚房裡等。但等到日上三竿,新房那兒卻傳出寧學祥的呼救聲。李嬤嬤走到窗外往裡看,看見了一個讓她肝腸寸斷的場面:那位甯老爺還光著身子與年輕的新娘迭在一起。李嬤嬤大著膽子道:「你沒個夠就沒個夠,喳呼個啥?」寧學祥卻哭唧唧說:「你快給想想辦法,我跟她分不開了……」 李嬤嬤這才明白他的東家遇到了什麼事情。這種在新婚之夜發生的十分罕見並讓新郎新娘難堪萬分的怪事,她早就聽說過,但她沒想到她的東家也會這樣。報應!報應!李嬤嬤心裡充滿了快感。 不過,她並沒忘了自己的奴僕身份和一個奴僕應盡的職責。於是,她急忙扭過身,顛兒顛兒地去找對男女之事十分精通的花二媒婆去了。 花二媒婆聞訊後捂鼻忍笑趕來,略施小技就解救出了這一對男女。銀子穿上衣裳,趴在床上哭個不止;寧學祥則哭喪著老臉讓李嬤嬤和花二媒婆別把這事說出去。兩個老女人唯唯喏喏,但就在當天全村便有三分之二的成年人知道了這件事情。許多人見了面突然會喊:「鎖!」然後會心地大笑。這一笑,就把尋常日子裡無數的痛苦與煩惱笑掉了許許多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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