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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傷別離(2)


  方文鏡見狀,腦子裡倏地清醒了些,悔道:「我怎麼把這事給提前捅出來了!」想爬起追時,怎奈腿腳發軟,轉念一想,這件事謝天早晚要面對,索性便任他去鬧騰吧!

  謝天發瘋一般地在山林穿行,專抄近路跑,胳膊腿腳上被荊棘刮出了道道血痕,卻是渾然不覺。他的臉色蒼白,眼中充滿悲憤,牙齒咬得嘴唇都滲出血來,心裡一個勁地在喊,為何都要瞞著我,爹,三嬸,你們為什麼也站到了敖子書那邊?還嫌他們欺負我不夠嗎?敖子書啊敖子書,你哪怕還有一丁點良心,就不該跟我搶茹月,你有了風滿樓,有了家業,卻如何還這般貪得無厭?謝天啊謝天,你也真是笨,上次月兒來神情就不對,那般淒苦,若非受了敖 子書的欺辱,又怎會那樣反常。

  他邊想邊跑,怒火在胸中燒得越來越旺,待鑽進那片竹海時,想起了茹月唱的那首歌,心下更是隱隱作痛,眼前仿佛看到了茹月哀求無助的眼神,朝他伸出了手臂,顫巍巍的,卻又迅速地向後飛去,很快就沒入了黑暗中。謝天沖出了竹海,絕望地大叫一聲,已是淚流滿面。

  他很快就轉到了山腳,迎頭正碰上敖少秋拎著酒罈子上山,瞧見謝天旋風般沖過來,忙喊道 :「謝天!你去哪兒謝天!」

  謝天像沒聽見一樣,向前飛奔著,他伸袖子擦了把眼淚,一口氣跑到河邊,看到父親的小船兒正泊在岸邊,一個箭步跳上去,解了韁繩就朝前劃。身後傳來敖少秋的叫喚聲,他亦不轉頭,只是死死地瞪著前方,雙手拼命地搖櫓,小船像箭矢般向前射去,幾乎是擦著水面而行 。

  船一旦駛進臨街河,河道變窄,船隻變多,謝天左右搶了會兒,終是緩慢,索性拋下船隻不顧,踩著一條條船頂,蜻蜓點水一般向前飛奔。兩旁的人幾曾見過這等手段,都驚呼起來, 還沒看清面容,謝天早一晃而過。

  敖家大門就在眼前,他深吸一口氣,身子從船篷上拔起,在空中邁開雙腿,凌空朝臺階撲去。門前的家丁見狀吃了一驚,上前要攔時,早被他推倒一邊。謝天吼道:「讓開!」

  院裡的家丁呼啦一下都圍了上來,謝天大喝一聲,如一個陀螺般旋轉起來,所到之處,家丁們都像落葉般被打倒在地,哭嚎呻吟,滿地亂滾。

  轉眼間,謝天就闖到了花園,如入無人之境,正要衝進天井,直闖正堂時,呼啦一下,一群仗弓搭箭的護樓兵潮水般逼了過來。敖少廣一身勁裝短打,從天井裡走出,喝道:「謝天, 你瘋了?」

  謝天站在院子中間怒吼著,「茹月在哪兒?我要見她,她在哪兒?」

  敖少廣心頭的怒火噌噌往上躥,這幾天為了茹月的事,他們夫妻險些反目,正自亂糟時,不想老太爺又遇了刺,養著這麼看家護院的人卻被人視若無物,敖少廣本就覺得臉面掃盡,不成想現在謝天這小子也敢進來搗亂,眼裡哪還有他這個長輩,暴怒之下也大吼大叫起來,「 你個畜生,你要成敖家的罪孽嗎?」

  謝天瞪著通紅的眼睛,指著敖少廣說:「你們不讓我上風滿樓,我可以不上,你們不要我留 在敖家,我可以走,但把茹月還我!」

  敖少廣冷笑道,「你做夢,茹月要嫁的是子書,豈是你這個偷書賊!」

  謝天聽到這句話,臉色登時煞白,全身不停地哆嗦,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眾人都防備他暴起傷人,紛紛亮出了兵器。突然,他嘴裡發出一陣狂笑,笑到一半時,猛地捂住了胸口,覺得氣流上湧,如翻江倒海一般,臉色也變得鐵青,眼前一片恍惚,敖少廣的身影化作無數個 ,在跟前晃閃著。

  謝天甩甩頭,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說道:「好,好,我走!」果然轉身朝外面走去,此舉大大出乎眾人意料,不覺都舒了一口氣。突然,謝天的身子向後翻起,在空中一個筋斗就彈到了他們跟前,在眾人的一片驚叫聲,伸手各拿住一人,當成了武器掄得呼呼生風,護樓兵投鼠忌器,哪裡敢揮動刀槍,當下被他打得鬼哭狼嚎。

  敖少廣大叫道:「天殺的謝天!你造孽啊!」正要衝過來攔擋,謝天大喝一聲:「給你!」將手中的兩個護樓兵朝他扔過去,敖少廣張手來接,哪裡能禁得住他的力氣,被撞得向後飛 去,摔得個七葷八素。

  謝天殺心既起,眼前登時又一片模糊,狂叫道:「不管啦,擋我者死!」拳腳並用,呼呼生風,只要跟他碰招的,必如遭電擊,身子跌出丈遠。

  突然,一個人影擋在了面前。謝天不假思索,一拳打去,那人的身子登時飛了出去,眾人驚 叫一聲:「三奶奶!」

  謝天眼前的迷霧忽的散去,神智頓時清醒了些,見沈芸臥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來,他不敢 相信自己的眼睛,舉起雙手呆呆地站在那裡。

  敖少廣這才從地上爬起,揮手道:「還不給我把這孽種拿了!」

  謝天顫抖著嘴唇,看著三嬸說不出話來,沈芸艱難地坐起來,虛弱地說,「不要拿,不要拿 他……讓他走。」

  謝天眼裡蘊著淚水,「三嬸,你為什麼不躲?」

  沈芸強笑著,「這一拳,我該吃你的。茹月嫁給你大哥是……是我的主意,如果這能讓你好 受點,我……我挨這一拳也就值了。」

  謝天渾身哆嗦,他不敢相信地搖頭,狂叫一聲,「不!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沈芸勉強站起身來,咳嗽著,「你們先退出去,我有話跟這孩子說。」

  敖少廣猶豫了下,才揮手叫眾人退下。他終究還是不放心沈芸,拾起一把刀拿在手,站到她身邊,沈芸笑了笑,「大哥,你也去吧,他不會再傷我的。」

  敖少廣遲疑著,說了句:「你當心點兒!」又狠狠地瞪了謝天一眼,這才退出去。

  沈芸點點頭,待他們都退出門去,才關切地對謝天說:「孩子,你剛才是不是又發作了?記住,以後千萬不要妄動無明,那會使你走火入魔的。」

  謝天淒然一笑,「我就算是成了魔,也是給你們逼的!三嬸,我看錯了你,你知道嗎,謝天是個沒娘疼的孩子,從小給人欺負,自從你嫁來,我心裡其實就把你當成半個娘啊,在這個家裡,除了爹外,只有你疼我親我,我也敬你重你,你說什麼我都信,從未違背過你,你覺得謝天這樣做還不夠嗎,三嬸?」他顫聲問,淚水在眼眶裡打著旋兒,「你知道茹月從小跟我好,我配她最合適,你不是也經常在我面前誇她嗎?可為什麼偏偏是你跟他們串通一氣,把月兒從我身邊奪走。三嬸,我被趕出去後一無所有,難道連愛月兒的權利也不能有嗎,連她你們也要幫著子書搶,三嬸啊,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嗎?」說完最後一句話,他的淚終於下 來了。

  一席話說得沈芸淚如雨下,她的聲音顫抖著,「謝天,我苦命的孩子,你知道你這番話說得三嬸的心都要碎了。有些事現在你不會明白,恨我騙你也罷,說我偏袒子書也罷,將來你就會明白三嬸的一片苦心了。聽我一句話,茹月她不是你的。你註定要出去漂蕩四方,你忍心 叫她跟著你去受苦嗎孩子?」

  謝天痛聲道:「我不走!我哪兒也不去!」

  沈芸含著淚說,「謝天,你必須活下去,只有跟著你師傅走,才可能參透《落花訣》的更高境界,方能避免那一劫。敖莊這地兒,你不能再呆下去了。」

  謝天無力地搖晃了一下,「就算能參透,沒了月兒,我活著又有什麼意思?」他慘笑一聲, 「三嬸,我現在就覺得生不如死了。」

  「孩子,你怎麼能這樣說呢?」沈芸低聲斥責著,「你就算不信三嬸的話,總得相信你爹吧,他總不會害你,他也是認為茹月該嫁給子書的啊!」

  「我不相信!」謝天痛苦地搖頭,「憑什麼你們都認為我不能給月兒帶來幸福?你們知道嗎 ,月兒要是跟了子書,這輩子就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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