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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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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譚斌一口答應,「那我們就來談談,那回在塘沽,你先用色相極盡引誘,然後再挖人牆角是怎麼回事?」 那是讓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 程睿敏立刻顧左右而言他,「哎,納斯達克指數今天居然下跌了十個點……」 譚斌氣得牙癢,但對方不肯配合,她也無可奈何。 比這些略大一點的事,卻讓她緊張。程睿敏說打算帶她去見一個人。 乍聽到這個建議,譚斌嚇壞了,她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不覺得太早了點兒?」 程睿敏忍笑看她一眼,「你想到哪兒去了?又不是帶你去見公婆,探探病人而已,至於嚇成這樣?」 「是親戚?」譚斌表示訝異。 「不是親戚,是這些年真正關心我的一位長輩。」 譚斌發覺此刻他臉上蒼茫的神情似曾相識,就像當初他離開MPL,滿眼萬念成灰的悽惶。她曾因那個表情而心動,如今卻情願它永不再出現。 提前安排好工作,下了班她上車跟他走。程睿敏的車停在公司側門一百米外。這方面他一向小心,不願給譚斌帶來任何麻煩。 譚斌走過去,頭髮已被風吹得亂七八糟,她先用髮卡把頭髮盤在頭頂,對著鏡子照一照,覺得露出尖尖的下巴,形容過於單薄,又把頭發放下來。 程睿敏從未見過她如此怯場,不禁驚奇。 譚斌尷尬地解釋:「我一向沒有老人緣。」沈培母親留給她的陰影,實在太深了。 程睿敏拍拍她的頭:「我喜歡就行了,你怕什麼?放鬆放鬆……」 譚斌只能照辦,「好吧。」 下班高峰,北二環上照例堵得水泄不通,遇到紅燈能排出三百米外。程睿敏見怪不怪,停車間隙索性取出報紙翻閱。 譚斌也湊過去靠他肩膀上,掀到後面的娛樂八卦和文化版,漫不經心地瀏覽大標題。 她的目光突然定住,許久不能移動。有條不顯眼的新聞映入眼簾:青年畫家沈培拍賣舊作,所得款項盡數捐獻甘肅省希望工程。 她本能地縮回手,神色有點僵硬。程睿敏沒有留意到她神情的變化。前方變燈,長長的車龍開始挪動,他放下報紙跟上去。 譚斌掙扎半天,還是取過報紙,把那條新聞細細看了一遍。 新聞中說,沈培的一幅近作《最遠的距離》會上備受關注,以42萬的價格落槌,創下此次拍賣會,也是他個人作品的最高價。 文章最後提到,沈培將於年底受邀赴法,作為青年畫家的代表,參與籌備中法藝術家的交流展覽。 旁邊就附有那幅畫的照片,青綠的底色,層層灰暗蔓延,糾纏的枝蔓間兩張模糊的人臉,譚斌再熟悉不過。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什麼? 有人說: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 沈培賣掉這幅畫,等於徹底埋葬了過往的一切。離開她,他竟像火鳥一樣開始重生。 譚斌收起報紙,轉頭望向窗外,忍不住微笑,卻笑得苦澀而難堪。後來一路她都沒怎麼出聲,直到目的地。 一直聽說雍和宮附近的胡同裡,藏著不少精緻的四合院,外面卻看不出一點端倪。見識過眼前這一家,譚斌完全相信了這種說法。 高槐深院裡風搖影移,滿院秋蔭蕭瑟有聲,進門處一座玲瓏的雕花屏風,紫褐明潤,透出不動聲色的富貴之氣。 主人是位六十出頭的老太太,收拾得乾淨爽利,舉手投足透出一股知性和優雅。 程睿敏恭敬地叫「乾媽」,態度異常親昵。路上譚斌已經知道,她就是程睿敏那位過世發小的母親。 她帶兩人去廂房的小客廳,一路嗔怪道:「睿敏你天天在忙什麼?不說我病了,都見不著你的人影。這姑娘是……」 譚斌立即乖覺地微笑:「阿姨,叫我譚斌。」 她看看譚斌,客氣地笑:「小譚是吧?我聽嚴謹說了。」 程睿敏馬上問:「嚴謹來了?」 「可不是,那孩子比你跑得勤快。」 程睿敏赧顏,「乾媽……」 「沒怪你,知道你忙。你看看你的臉,都快跟牆一個色了。」 進了廂房,果然見到嚴謹。正大模大樣地在屋裡坐著,一個人占了半張沙發,兩條長腿直接橫在茶几上。這天的嚴謹穿了件規規矩矩的黑色套頭毛衣,掩去不少痞氣。看到他,譚斌頓時鬆弛下來。 程睿敏卻走過去踢了他一腳,「腿放下,像什麼樣?」 嚴謹沒理他,把腿伸得更長,歪在沙發上懶洋洋地問:「小么,你還欠我一頓謝媒酒呢,打算什麼時候還哪?」 「什麼謝媒酒?你胡扯些什麼?」程睿敏皺眉。每次到了嚴謹跟前,他就英雄氣短,平日的伶牙俐齒全派不上用場。他是怕嚴謹口無遮攔,把上回的事說漏了。雖然那天什麼事也沒發生,講出來還是尷尬。 嚴謹大笑,利落地翻身坐起來,「妹子,瞧見沒有,他是恨不得把我滅口啊!」 「哦。」譚斌不明白他倆在說什麼,只能笑一笑搪塞過去。 乾媽用力在他後腦勺拍一下,讓他閉嘴,然後對譚斌說:「我們一直等著看睿敏的女朋友,他居然藏了這麼些日子才帶你來。」 譚斌大大方方地回答:「可能他覺得需要足夠的勇氣,才敢帶我出來見人吧。」 乾媽揚起眉毛笑了。看得出來,她很喜歡譚斌。人與人之間的氣場,有時候契合得非常微妙。 她說:「睿敏的脾氣有時候非常彆扭,你要多給他點兒時間和耐心。」 「是嗎?」譚斌看一眼程睿敏,「好像他隱藏得很好,還沒機會看他現出原形,等明年端午節吧,我多備一壇雄黃酒。」 嚴謹撲哧噴出一口茶。程睿敏神色如常,只是斜眼看她,一副秋後算賬的樣子。 乾媽家的晚飯清淡而精緻,她一邊招呼譚斌多吃,一邊看著程睿敏犯愁:「這孩子,怎麼吃多少都不見長肉呢?」 嚴謹嘀咕:「乾媽您見過刁德一長肉嗎?給他吃什麼都是浪費。那點兒東西,全讓他拿去長心眼兒了。」 譚斌朝他眨眨眼,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 飯後保姆端上水果,幾個人挪到起居室。乾媽招呼譚斌坐在身邊,絮絮問了一些家常問題。譚斌感覺她的氣場雖然柔和,卻十分強大,並不敢造次,老老實實一一作答。 最後是程睿敏替她解圍,岔開了話題。 電視開著,只有譚斌心不在焉地看兩眼,嚴謹早不知溜到哪兒去了。程睿敏蹲在乾媽身邊,兩人儘管壓低了聲音,譚斌依然隱約聽到她說:「你爸到底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你總避而不見也不是辦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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