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建國大業 >


  楔子:陝北——河北

  我軍打仗,不在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於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要告訴同志們:少則一年,多則兩年,我們就要回來。我們要以一個延安換取全中國。

  在中國北方,從西到東奔騰著一條河流。因為它流經黃土高原裹挾了太多的黃土,使河水呈明顯的黃色,因而被人們形象地稱為黃河。在陝西省和山西省之間,黃河呈從正北到正南的走向,成為這兩個省的界河。

  在中國北方,還有一條南北走向的山脈,鬼斧神工地隔開了華北平原和黃土高原,成為山西省與河北省的分界。它叫太行山。

  1948年3月下旬至4月上旬,有一支車隊橫貫這三省大地,由西向東奔馳。

  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率領中共中央機關和解放軍總部,1948年3月23日從陝西省吳堡縣川口渡口東渡黃河,進入山西臨縣,在這裡與中央後委會合。此後,中央後委副主任楊尚昆帶領中央機關的絕大部分人乘汽車走南線,直奔河北省平山縣西柏坡,與早在這裡的中央工委會合。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帶領十來個人乘汽車走北線,走走停停,奔赴河北省阜平縣城南莊。

  1947年3月13日,胡宗南軍十五個旅十四萬餘人分兩路進攻延安。3月18日晚8時,毛澤東、周恩來最後撤離延安。在撤離延安前,毛澤東接見了保衛延安的解放軍部分領導幹部,對他們說:「我軍打仗,不在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於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敵人進延安是握著拳頭的,他到了延安,就要把指頭分開,這樣就便於我們一個一個地切掉它。要告訴同志們:少則一年,多則兩年,我們就要回來。我們要以一個延安換取全中國。」3月29日晚,中共中央在陝北清澗石咀驛棗林子溝召開會議,決定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率中央機關和人民解放軍總部留在陝北,主持中央工作。由劉少奇、朱德、董必武組成中央工作委員會,以劉少奇為書記,前往晉西北或其他適當地點,進行中央委託的工作。4月11日,中共中央決定中央和軍委機關大部分工作人員暫時駐在晉西北,組成以葉劍英為書記、楊尚昆為後方支隊司令員的中央後方委員會,進到臨縣地區,統籌後方工作。這就是中共中央、中央工委、中央後委三個機構的由來。

  4月12日,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乘坐的這支小車隊,已經通過龍泉關 ——山西省與河北省的分界,進入晉察冀邊區所屬的阜平縣了。由吉普車組成的車隊,轟隆隆地碾軋在石頭和渣土鋪就的路面上,車輪子卷起沖天的煙塵……

  細心的周恩來為了讓毛澤東少吃些土,安排毛澤東乘坐的吉普車走在車隊的前面。司機是長期給毛澤東開車的周西林。此刻,他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前方,小心翼翼地把著方向盤。車速中等,車開得很穩。這是一條在山間修建的盤山公路,路的一側是向上的崖壁,另一側就是向下的陡坡,公路依據山勢盤旋而上或盤旋而下。雖然已經翻越了太行山高處的主脈,但仍然處在太行山的東麓,需要格外小心。司機旁邊坐著警衛排長閻長林,他兩眼虎虎有神,警惕地觀察著周圍。

  汽車後座坐著毛澤東。他穿著已經有些褪色的灰色中山服,右手夾著一支香煙,許久抽上一口。由於抽煙太凶的緣故,食指和中指的指甲已被熏得焦黃。他時不時地往左手的金屬煙盒裡磕磕煙灰。煙盒是黃銅色,已經磨得有些褪色,裡面積了不少煙灰。毛澤東時而微眯著雙眼,若有所思,眼神裡閃爍著睿智的光;時而像個孩子似的睜著好奇的眼睛看著窗外。

  坐在毛澤東身邊的是他的夫人江青,她興致勃勃地望著窗外,有時微蹙的眉頭說明她對嗆人的香煙有些反感。

  春光明媚。山坳裡,不時地能看見深粉色的桃花,淡粉色的杏花,純白色的梨花,花蕊一抹嫩紅的海棠花……它們在爭奇鬥豔。毛澤東不由得想起唐人那些吟詠春花的名句。他覺得眼前的景象就像是當前中國革命的形勢:翻過了山頂,開始下山走向平原;度過了嚴冬,迎來了春天。

  「老闆,你能不能少抽一點?對身體不好。」江青抱怨說。

  「抱歉,抱歉,熏著你們嘍!」毛澤東歉意地笑了笑,按著煙頭往煙盒裡一擰,然後用拇指和食指使勁地撚了撚,確信煙頭熄滅了之後,把半截煙放進右下兜,把煙盒合上,放進左下兜。「沒法子,我是個煙民哪,不抽就悶得慌。」

  「我不怕熏。有時候戰友們聚到一塊兒,也抽一棵。」閻長林打著圓場。

  「哎 ,年輕人抽煙不好。」毛澤東搖著頭說,「要有志氣,這點不要學我。我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想改也改不掉嘍。」

  「主席,過了龍泉關,就是我們河北的地界了。」閻長林不無自豪地說,那語氣多少有些像是孩子在向別人炫耀自己的父母。

  車窗外,石砌的水渠在山間蜿蜒逶迤,裡面潺潺流淌著粼粼的清水,映照出藍天白雲。田間有幾個農民,正在用鐵鍬把渠水引導到麥田裡。那些喝飽了水的麥苗都支棱起來,綠油油的。車隊經過時,農民們停下手頭的工作,驚奇地注視著。

  「噢,這裡的山地有水澆田。」毛澤東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點著頭,高興地議論著,「比陝北的原上好。有了水,再多施些肥料,就能多打糧食。」

  「這裡是石山,山上有泉水。春天,還有冰雪融化的水從山上流下來。」閻長林介紹著。

  「以後要多修些水庫、水渠,把這些水都利用起來。」毛澤東像在會議上做結論似的說。有頃,他又轉向閻長林,體貼地問:「小閻,回到家鄉高興吧?」

  「高興。」閻長林使勁地點著頭。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你比我好哇,年紀輕輕就回到家鄉嘍。我已經五十五歲了,還被人家叫做『土匪』,有家難回呀!」毛澤東說。

  「革命勝利了,不就回去了嘛。在山西臨縣,您說,六十個月打敗蔣介石……」

  「噢,你都記住了,是個有心人哪。這是我的估計。」毛澤東左手掌朝上,五指分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併攏,在左手掌上劃著,「在這六十個月裡,前三十個月是上坡,費力,會吃很多苦頭,流幾身大汗。我們要努力爬到山頂,也就是說要打到我們佔優勢。後三十個月是我們下坡,那時就容易多了,叫做『傳檄而定』啊,就是有的時候都不用打,只要喊一聲『繳槍不殺』,敵人就投降了。」

  「主席說的一定不會錯。」閻長林說。

  「老周啊,這些天路過你的家鄉,也沒有讓你回家看看,對你不起啊。現在,越往前走,離你的家鄉就越遠,你有沒有意見?」毛澤東望著周西林。

  「沒有。」周西林搖搖頭。


學達書庫(xuoda.com)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