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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夫人李德全和其他孩子都好。」

  毛澤東不再說話,默默地抽著終於點燃的紙煙……突然,毛澤東站了起來,走到牆角處,拿起戳在那裡的黃油布傘,旁若無人地徑直往外走。

  「主席,你要幹嗎去?」周恩來急忙問。

  「屋裡憋悶得慌,叫人透不過氣,我到外面走走。」毛澤東說著出去了。

  「等等,我也去。」

  閻長林、李銀橋披上油布雨衣跟出,在後面尾隨。路面一片泥濘,除了水坑,就是泥潭,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西柏坡下,滹沱河畔,河水裹挾著黃色的泥沙,像開了閘似的發怒地咆哮著。山洪下來了,河面比往常漲了許多,水面上一個漩渦接著一個漩渦,打著旋兒地像箭一樣往前躥。雨幕水簾,在河面上激起無數個半圓的水泡。遙望遠處,太行山霧封靄鎖,墜入了一個混沌、迷茫、不可捉摸的世界……

  驟雨拍打著傘頂,發出敲打鼓面的聲音,時緊時鬆。在黃色油布傘下,毛澤東的布鞋和膝蓋以下都濕了。他心情沉重地看著遠方。周恩來打著黑傘走了過來。

  「主席,回去吧。」

  「心裡堵哇!」毛澤東抹了一把臉,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我好悔啊!早知是這樣,就不找蘇聯船了,或者……讓他們中途上岸。說到底,還是我的工作做得不細呀!」

  毛澤東的目光追著水面上的漩渦,聲音沉重。

  「馮將軍戎馬一生,身經百戰,都安然無恙。卻為了參加我們的政協會議,不遠萬里來歸,死在回國的路上,我們對不起他呀!也無法向民革交代!」

  「主席,我一直在懷疑,電影膠片怎麼會引起那麼大的火災呢?再說,馮將軍他們都是大活人,都長著腿,為什麼不跑呢?」周恩來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人家的事情,我們就不好說那麼多了。再說,人家也是在幫我們的忙,是好心,即使辦出了岔子,我們也不好責怪人家啊!」毛澤東若有所思,「看來,要接民主人士來解放區,還是要我們自己來辦,要把主動權抓在我們自己的手裡。」

  「主席說得對,我們還是要依靠自己。否則,一旦出事,就有苦難言啊!」

  「接其他民主人士的事辦得怎麼樣?」

  「大連到香港的航線,已經派錢之光去辦了。」

  「我們請人家來,是來開會的,不是來殉難的呀!恩來呀,我們開政治協商會議,跟蔣介石唱對臺戲,他是不會讓我們那麼順利的。我們要盡最大的努力,盡可能保證朋友們的安全。安全要放在第一位。寧可不動,也不要出事。不動,責任不在我們。動了,責任就在我們。民主人士不來則已,來了,就要保證人家的絕對安全。否則,人家敢不敢來還在其次,我們可背不起那麼重的人情債啊!」

  「主席說得對,接民主人士來解放區開政協,是一次特殊的戰役。我們要如履薄冰,慎之又慎,事先要多想幾個方案,考慮到各種可能,力爭萬無一失。」

  毛澤東點了點頭,有頃,又想起了什麼。

  「還有,這件事在客觀上也要求我們,在軍事上取得更大的勝利,把解放區的地盤擴得更大。那樣,民主人士再來就方便多了,就不必大老遠地繞道蘇聯嘍。」

  「是啊。」周恩來贊同地說。

  朱德打著醬紅色的油紙傘過來了。

  「老毛,恩來,煥章將軍去世,我好心痛啊!本來,還想見面的時候,跟他碰兩杯,敘敘舊,沒想到……」朱德的聲音哽咽了,抹了一把縱橫的眼淚。

  「總司令,節哀吧,人死不能複生……」毛澤東也說不下去了,停了停,繼續對朱德說,「我打算以我們兩個的名義,給民革主席李濟深和馮夫人李德全發個唁電。」

  「好。」

  「回去吧。」

  他們回頭望去,劉少奇、任弼時等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們背後,一把把各色雨傘連成一線,像雨中競開的蘑菇群一直延伸到駐地。

  毛澤東擦去臉上的雨水和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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