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文學 > 盛唐幻夜 | 上頁 下頁


  正在這時,有衙役領了一位公子進來,報告說:「大人,捕頭,這位裴公子求見捕頭。」

  趙瀾之鬆開了孫世海的手腕子,縣官老爺疼得差點沒有跌在地上。來訪的那人是個翩翩佳公子,一襲白衣,搖著輕扇,看著他們笑,趙瀾之道:「得罪老爺了,我這裡有舊友來訪,先行告退!」趙瀾之言畢便引著那人走了。

  孫世海從地上起來,還不服氣,在後面喊:「我告訴你!鹽販子的案子你還沒有給我審出來呢!這個才是正事兒!你別被那舞女的案件耽擱了……」聲音被趙瀾之和他那訪客扔在後面,孫世海忽然覺得不對勁,問身旁的衙役,「你說,你說來找趙瀾之的那個人是什麼人?」

  「回老爺,那位自稱姓裴。」

  「姓裴……姓裴……我怎麼看著他覺得面熟呀……啊呀不好,那不是尚書令裴大人家的賢雅三公子嗎?!」孫世海嚇了一跳,一邊下意識地整理帽子官服,一邊低聲嘀咕,「這個趙瀾之到底是什麼來頭,一個小小的捕頭,居然有,居然有尚書令家的公子來找他,還說是舊友……」

  那位來找趙瀾之的正是當朝尚書令裴大人家的三公子賢雅。公子賢雅二十三歲年紀,自少年時代起就因為相貌英俊,精於音律而在洛陽城頗有盛名,有會做生意的畫師偷偷地將他穿著白色裙袍在碧水潭邊撫琴的情景畫出來賣給那些個懷春的小姐丫頭,掙了不少錢,石井裡有人刻薄那些愛漂亮愛打扮的男孩們也用賢雅來說事兒,說你就是再打扮再愛美,能比得過那俊美的公子賢雅嗎?

  就是這樣一位如同他名字一樣閒適優雅的公子,幾年前遇到了麻煩:天后下令,所有的官家子弟都要輪流去塞外軍中效力一年,公子賢雅就被分配到了趙瀾之麾下。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兒真的就揮棒弄槍,沒幾日就累垮了身體生了一場大病,是趙瀾之策馬兩天兩宿將他送回洛陽城請太醫醫治,公子賢雅才撿了一條命回來。賢雅對趙瀾之感恩戴德,從此與他以兄弟相稱,賢雅年長三個月為兄,趙瀾之為弟。

  兩人此時在街角的茶室的雅座裡坐下,要了一壺好茶,兩碟點心。賢雅上來便怪罪趙瀾之:「你回來這麼久了,居然不跟我聯繫?若不是我從旁人那裡聽到消息說你在運河上截下了鹽販子,都不知道你回來了。」

  趙瀾之一愣:「兄長的消息這麼靈通?鹽販子的案件我還沒得時間審出來,你就得到消息了。」

  賢雅笑道:「瞧瞧你呀,趙瀾之,什麼人都是你的犯人不成?咱們兩個得空喝點茶就審到我頭上來了?我家清客那麼些人,這些消息還拿不到?我說你也太敏感了。難怪天后說你是只獵鷹……」

  趙瀾之略略抱歉:「兄長莫怪我失禮。實在是最近公務繁忙……又被那縣令老爺催的急……剛才你不都看到了嘛……」

  賢雅親手為趙瀾之斟茶:「比起來在塞外戍邊,是更清閒了還是更辛苦了?」

  趙瀾之飲茶笑道:「跟兄長說句實話,塞外的差事和生活遠比洛陽城簡單。」

  「明白明白。」賢雅點頭,「可是那裡卻比不了這洛陽城裡的活潑熱鬧,你說是嗎?要任何人選擇,恐怕都願意在這天子腳下享受浮生吧?」

  趙瀾之微微點頭:「沒錯……兄長你看上去氣色很好,心情上佳,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呀?」

  「有的。有喜事。」賢雅道,「我今日前來就是專門來跟賢弟報喜的。」

  「哦?」

  「我與靖王府的星慧君主定親了。」

  趙瀾之頗為驚訝地,一杯茶端在手裡定了一會兒,刹那間知道有些尷尬失態了,連忙放下茶杯:「恭喜兄長!兄長風度翩翩,學富五車,才情高雅。聽聞那星慧郡主又是皇室之中少有的才貌雙全的女子。二位是天作之合,可喜可賀!」

  賢雅仿佛早就料到趙瀾之的反應,點頭笑道:「怎樣?瀾之,你也有些驚訝了?其實知道這消息的人都差不多的反應。沒錯,我父與靖王曾頗有嫌隙,別說締結姻親,兩家就連日常的交往應酬應都是能免則免。可是蒙那星慧郡主垂青,竟通過她兄長主動向我家提親,兩家化干戈為玉帛,也是一件好事。」

  趙瀾之起身行禮:「當然是好事!我提前給兄長道喜了!」

  賢雅扶住他:「誰要你恭喜?我知道你不喜交際,就算咱們兩個交情好,我要是差人把喜帖送來了,你也不見得就一定去,所以特意親自來找你。行婚禮的時候,我不見著你可不行!」

  趙瀾之:「兄長放心,我一定去!」

  賢雅開懷地:「……你呢瀾之?可有心儀的姑娘了?」

  「……沒有。」趙瀾之回答,他飲幹了杯中茶,起身與公子賢雅道別,「兄長,小弟還有公務在身,要回衙門裡審問犯人,我們日後再聚。」

  趙瀾之說罷走了,公子賢雅卻頗為不安,看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道:「哎……我還有些事情要問你呢……」

  §一探地庫

  就在公子賢雅與趙瀾之在茶館裡敘舊的時候,遠安正在自己府裡胡亂吞了早飯,越想越是心裡焦急:舞姬如月死的蹊蹺,就連經驗豐富的老仵作也解釋不出來個所以然,縣官也是胡亂斷案,草草抓了小玉當替罪羊,可是他們都查不出來的案情,她去哪裡找到真凶呢?哎,說大話的時候是很過癮的,英雄氣概,豪氣干雲,可是從哪裡開始查?查不出來真相,找不到真凶,那就沒法讓小玉脫罪,小玉脫不了罪,三天之後,不,兩天半之後趙瀾之就要來拿人,話說這洛陽縣衙有個糊塗縣官,卻養了個勤快的捕頭,追得還真是緊呢!遠安又想起來趙瀾之那副催命鬼的樣子,更加煩躁起來,心想靠自己似乎實在是不太中用了,到底得去藏在家裡地庫裡那個老傢伙商量商量對策才是。

  遠安從後廚拿著些花雕酒醬牛肉,穿過廳堂花園來到地庫,遠遠看見弟弟遠甯一手拿著菜刀,一手提著燈籠,在地庫旁邊轉悠,遠安心裡說不好,要上前攔住,可是晚了一步,遠寧打開了地庫的門,一腳踩進去了。

  這個遠甯是葉府少爺,戶部侍郎葉大人續弦夫人的獨生子,遠安的異母弟弟。他今年十五歲了,身上不胖,可是臉卻長得白白胖胖,方頭大腦,故而遠安給他起了個小名叫做「包頭」,意思是說,他的頭像個包子。正常別的大人家裡的獨生公子都應該是混賬囂張的,遠寧一直想要混蛋囂張就是做不到,因為他有一個更為混蛋囂張的姐姐。葉大人忙於公事的時候,遠安在家裡說一不二,起外號遠甯得應承著,欺負他遠寧得受著,踹他一腳,遠寧還得說「姐姐武藝又有進境了」,遠安說「後花園那個地庫,你們都不許去!」遠甯連看都不敢看那裡一眼。當然他不看,不代表他就不惦記了。正相反,遠安越是禁止所有人接近後花園的地庫,遠寧就越是好奇,把自己的小心肝兒都給好奇得癢癢了。終於這一連兩宿都沒在府裡見到遠安,遠甯估計著姐姐這一回是要又去外地玩耍了,就終於抓住時機去那地庫一探究竟——

  話說遠寧提著菜刀燈籠打開地庫的門,只覺得一股濕漉漉的陰風席上來,渾身就是一個冷戰,眼前漆黑一片,燈籠的光火所及,只見一條長長的向下的樓梯,十分陡峭,又兼他頭大如鬥,圓如包子,不好掌握平衡,邁出第一步,就覺得腳下打滑,一頭栽倒整個人開始滾下去了。也不知滾了多久,滾到那裡,遠寧好不容易生生用手指磨住一節臺階,稍微穩定住,就感覺後脖子上有個毛茸茸的東西爬動,他心裡說不好,一隻手仍拽著燈籠,另一隻手迅速地抓背一看,手裡抓起來的竟是個巴掌大的蜘蛛,背上長著大眼睛死死瞪著他,足上的毛比雞毛還粗長些,遠寧嚇得「嗷」地一聲叫,甩開蜘蛛,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聽無數「吱吱」聲,數百隻老鼠從他屁股底下一哄而散,像被雲彩被狂風吹散,卻又迅速地聚集在一起,就在離遠甯一張遠都不到的地方,無數隻綠油油的小眼睛兇狠地看著他,遠寧只覺得渾身的毛孔都開了,趁老鼠們沒有一起撲過來的瞬間,蹭地跳起來就往樓梯上面跑,饒是跑得多快都覺得腳後跟的地方仿佛被老鼠的大牙咬到了似的,上氣不接下氣地竄了好幾大步,眼看就是地庫的入口,大鐵門的縫隙裡往外透光,遠寧腳下一拌,摔倒在地,手裡一直死命拿著的燈籠扣到了袍子上,袍子被引燃,燒到了頭髮,遠寧頭發落了火星,起了火苗,慘叫著從地庫的大鐵門裡跳了出去。

  遠安正在外面,一見遠寧進去沒多久,再上來就頭髮起火冒煙,當下也是急的夠嗆,遠安大叫:「這是怎麼了呀?!

  「哇哇哇……頭上!頭髮……臉上著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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