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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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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許說完又轉身出去了,知春無奈地撇撇嘴,追了出去。 知春也沒什麼話好勸父親,爸媽吵了一輩子了,他們的矛盾無解,她都聽疲了,追上了,只是問一句:「我送你回去?還是一起去買飯。」 老許一見到老二,一肚子的委屈往外倒:「我回村去,回,現在就回。」 知春狡黠地笑了笑:「回村去,行啊!我開車送你。只是你回去了有錢打牌沒?」 一句話戳到了老許的心窩上。老許大半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工資卡長什麼樣子,工資卡由喻老師掌管,時不時看心情給老許發一點零花錢,他過去在齒輪廠上班,是個鍛工,有時做點私活悄悄掙點外快,退休了,孩子們悄悄塞點,上了麻將桌,輸了贏了,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好不淒慘。老許面露難色,連連歎氣:「你媽這個人,唉!」 知春意會,從包裡掏出一遝百元鈔票,往爸爸褲兜裡塞,老許假意推脫了一下,也就接受了。 拿到了零花錢的老許神清氣爽,也能聽進人勸,就和女兒一起去醫院外買了喻老師喜歡的小籠包和八寶粥,又陪著笑臉回到病房。 知春給老許支的招是,無論媽說什麼,爸只要點頭稱是陪著笑,知春在旁邊助攻。知春的助攻是,喻老師數落老許時,知春就堅定地站在媽的一邊,促狹地說:「就是,媽說的對。別吵了,跟他離婚,不受這個氣了。」 一說到「離婚」這個話題,喻老師就熄火,幽怨地說:「要不是為了你們幾個,我早跟他離婚了。」 「現在我們幾個長大了,傷不到我們了,該離離吧!」 看著知春促狹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喻老師就知道她故意在揶揄,但喻老師嘴上不能輸,還是那麼剛硬,說:「離就離,我現在離了,就環遊世界去,你們誰我也不管了,不知道有多瀟灑。」 老許忽然開了竅,說:「我不離,離了就吃不上你擀的面了。」 鄰床和家屬,還有喻老師的護工都在旁看熱鬧呢!聽到老許這麼說,大家都嘻嘻哈哈一陣勸個和,喻老師猶在嘮叨:「瞧瞧!多自私,離婚也只考慮自己吃不吃得上飯。」但口氣已經軟了。 吵完鬧完,喻老師開始吃飯。中途小聲問知春:「你和沈其琛到底啥時辦事呢?」 知春明知故問:「什麼事?」 喻老師壓低了聲音:「結婚啊!」 「這事你不用管了,我心裡有數。你好好養身體,養好了就去環遊世界,別等離婚了才去。」 從醫院出來,知春心煩意亂。爸媽剛才的那一通吵嘴,攪動得知春內心沮喪迷茫。父母的婚姻給她提供了一個最壞的模版,讓她很早的時候就失去了對婚姻的想像,她在身邊也很少看到真正幸福美滿的婚姻,婚姻裡不提供愛情,不提供庇護,甚至連合作體也不是,它是兩個人的互相蠶食,長久傾軋,就像一張禦寒的被子,由欺騙,猜忌,壓迫,輕視這樣的黑心棉填充,蓋上暖和嗎?也許太短,也許太薄,黑心棉對身體也不好,時間長了可能會生病,毒性大的還會要命,可這樣的破被子,總好過沒有。 百度百科在對婚姻的釋意裡,沒有一處提到「愛情」二字,說明婚姻和愛情沒有半毛錢關係,釋意裡也說,婚姻是自然的法則,違背這一法則的人,會給自己帶來一些煩惱。知春本打算做那個違背法則的人,直到遇到沈其琛。他那麼完美,像偶像劇裡的人物一般,她動心了,覺得也許婚姻可以冒險一試。 可是就在仙女打算下凡塵的時候,她發現了一絲漏洞——她漸漸發現沈其琛不太對勁,他每週只有兩三天會留宿她處照顧她,其他時間都會回自己住處,他不在身邊的時候,晚上很少主動聯繫她,有時她旁敲側擊地問起來,他會解釋是早睡了,或是在忙工作。她心裡有疑惑,懷疑他有別的女人,但是她去過他的房子不止一次,乾淨清爽的獨居男子的家,沒有一絲女人的痕跡。有一次一起吃完飯從餐廳出來,經過商場六樓的家紡店,她看中一個粉色條紋圖案的抱枕,買了來,放到他家的沙發上,粉色和他房間的灰藍色調搭配竟意外和諧,女性氣質跳脫而出,他也任之,覺得好看。她發現自己有了攻佔城池宣示主權的小女人心思,這點小心思,讓她討厭自己,卻又覺得幸福甜蜜,甜蜜的同時,又徒增煩惱。 當沈其琛又一次一整天沒有聯繫她後,她忽然幡然醒悟,牽掛猜忌焦慮煩惱這些情緒影響胎兒發育,她決定快刀斬亂麻,跟他分手。 剛才在病房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偷偷看手機,四點十分,沈其琛發來一條消息:「昨天在×市出差,現在還沒趕回來。天快下雨了,我曬在樓頂的被子還沒有收,你能不能過去幫忙收一下?」 呵!這個臭男人,還敢支使她做事? 可是他又說是出差了。知春是職場女性,知道工作忙時腳不沾地連軸轉,根本沒時間也不方便看手機,忙完累極時回到酒店,連卸妝都無力。她應該原諒他嗎? 抬頭看看天,一個高遠的太陽,陽光明媚,是個大晴天,哪有要下雨的跡象?可是,從醫院出來,離沈其琛的家也不遠,來都來了,就幫忙收收被子吧! 進電梯的時候,喻老師發來一條消息:「你給我買的那件毛衣是不是寄到知冬這邊小區的地址的?那還有兩三天就到了吧?不過我還是想問問是什麼樣式的?剛才就想問呢,不好意思,要不你發張圖片給我吧!」 這麼可愛熱情地生活著的媽媽,知春瞬間就原諒了她剛才的庸俗跋扈,她莞爾一笑,找出圖片,發給了喻老師,並附言:「你穿上一定很漂亮。」 打開沈其琛的家門,屋內井然有序,那只粉色的靠枕在昭然宣示主權,玄關的兩隻淩亂的男士拖鞋,仿佛在告訴她,男主人臨時倉促出門,奔波在路上。 她把自己隨身的包掛好,進門四處看了看,果然,臥室那張大床上的被子不見了。咦!她看到了什麼?床頭櫃上,多了一個小小的桌擺相框,走近一看,那是她和他在西藏相遇那兩日,她騎在馬背上,馬兒忽然煩躁,她受驚,想要下馬,他伸手去扶她,拍下了這張照片,照片裡,她如鹿一般略帶受驚的眼神投向他,有光,照片裡沒有他,只有他和她相扣的一雙手,執子之手一般的恒定。他把這張照片單單洗了出來,擺在床頭。 那又怎樣?這不是原諒他的理由。她一定要說分手,為了自己和孩子身心健康,斷情戒愛。 上了樓頂,樓頂被人扯了尼龍繩,如蛛網一般,晾曬著被子和剛洗的衣服,空氣中有洗衣液的濕答答的清香。知春一想到這個男人把被子抱到樓頂上來曬,忽然覺得這該是一個很靠譜的居家好男人,怎麼會欺騙她呢? 她在迷宮一般的晾衣繩上找他的藍格子的大被子,穿梭了半天,並沒有找到。這時,他的微信來了:「是一個大紅色的緞面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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