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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喻老師氣病了,索性不管了,躺在床上唉聲歎氣。老許到底向著老伴,氣兒子不爭氣,訓了知冬幾句,知冬頂嘴,氣得老許拿拖把杆去掄他,知冬瘋了一樣,口不擇言地懟老子:「你憑什麼打我?你們生我,就是為了自己可笑的面子,從小到大你管過我嗎?我告訴你許文忠,我不是誰的面子,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是根廢柴,會幹混蛋事,一身毛病,做不了大事業,沒啥出息,我連婚姻幸福家庭美滿兒孫滿堂的面子都給你撐不起來,我就是一個快要離婚的失敗者,你滿意了嗎?」

  知冬摔門而出。喻老師在房裡默默流淚,老許只覺得血壓飆升,忙去陽臺上抽一根煙回神。

  知夏來看望喻老師,給她寬心,但也沒什麼好事能讓人寬心,只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的俗話,又告訴她,沈其琛找到了知春,知春一切都好。喻老師心裡稍稍安慰了一些,下一秒又想起明珠來,便問:「明珠呢?生了沒?」

  「快了,她說生了會通知我。」知夏不敢說明珠婆婆癱瘓在床且身纏遺產官司的事,喻老師的心臟已經承受不起這過山車一般的輪番刺激了。

  半個月後,碧晨和知冬約好到民政局去辦理離婚。

  知冬遠遠看到碧晨站在民政局的臺階上,她臉上的浮腫消失了,身型又消瘦起來,奇怪,即將變成前妻的女人為什麼會比之前好看起來?

  他當然對她又感情,過去的感情不可抹殺,他也去她新租的房子去看望過她,只是沒有上樓,岳父像一座大山,像一座鐵塔,他一靠近就覺得心臟縮緊,不能呼吸,他也累了,道歉道累了。有人說真誠的道歉充滿力量,可是他覺得不被接受的道歉輕如鴻毛,他還有很多話,那就不說了。他們都對彼此關上了門。

  「來了。」他和她打招呼。

  「進去吧!」她看到知冬也瘦了些,額頭還有一道小小的傷疤,大概是公公打的吧!不過,以後他的一切,都跟她沒關係了。他給予的甜蜜不必再期待,他帶來的痛苦也不能再傷她半分。

  「等一下!」喻老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像一隻老鷹一樣,呈雙翅展開式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她懇求碧晨:「知冬已經知道錯了,再給他一次機會吧!你們是自由戀愛,你們是有感情基礎的。」

  碧晨有些尷尬,看了看知冬。

  「媽,您回去吧!我們已經考慮好了。」碧晨和喻老師雖然有點小矛盾,婚前也因為彩禮心裡有點隔閡,但面子上總要過得去。

  「媽,你回去吧!別摻和了。」知冬也說。

  一聽兒子說這話喻老師就來氣,「摻和」這個詞像針紮一樣讓人難受,喻老師脫口而出:「我怎麼就摻和了?你結婚的時候,怎麼不嫌我摻和?買房子,跑裝修,出錢出力的時候,怎麼不說我摻和呢?我不都是為了你們好嗎?」

  碧晨敏感,聽著這話裡有話啊?這口氣,不像是勸和,倒像是,算賬?

  知冬尷尬,但他覺得媽說這話有點胡攪蠻纏了,他從來都覺得父母給他準備婚房,出錢出力都是應當應分的,哪個孩子初入社會,組建家庭,是光屁股闖天下的?這是為人父母的責任。

  「媽,你還是回去吧!」他把喻老師往外推。

  「我不走,你們再好好考慮一下。組成一個小家不容易,哪能沒點磕磕絆絆?碧晨,你說句話,我虧待你了沒?房子,彩禮,首飾,哪一樣少了你的?你孩子沒了,媽也沒怪你,你還年輕,養好了身體再生。可是你不能說走就走,說離就離啊!你們這才結婚不到三個月,這算怎麼回事啊?你說句話啊!」

  這一次,碧晨是徹底聽明白了,喻老師在話裡夾槍帶棍,跟她算賬來了。那就算一算。

  她吸一口涼氣,嘴角不自覺地掛上了一個冷笑:「好,我說。媽你沒有虧待我,房子,彩禮,首飾,都沒少。不過,房子是知冬的婚前財產,沒有我的名字,我也沒還過房貸,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至於彩禮,我會還回去的。」

  喻老師一聽急了,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誇張地嚷起來:「哎呀!你這娃說得什麼話?你誤會我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不管你什麼意思,這是我的意思。」碧晨冷著臉,頭也不回地進了民政局。

  離婚,這件事對她而言,雖有遺憾,但並無悔意。

  ▼第三十九章 新生

  年關將近,春運大軍從城市返回鄉鎮,沈莊的村頭陡然多了一些衣著光鮮但在冷風中縮著脖子的小青年,村花們也都陸續回家過年了,年前有得熱鬧呢!同學聚會生姦情,孤男寡女忙相親,家家灶火生煙,從大城市回來的女娃們用指甲上塗著油彩鑲著水鑽的手往鍋底添火,在縮手縮腳中享受著這一刻的溫情。

  老沈家就顯得冷清了許多。老沈的骨頭長住了,雖然沒有什麼大礙了,但還要養著;明暉在綠化隊的活兒結束了,無所事事,整天和村裡的青年們打牌,明靜也不叫人省心,上次的對象叫岳娥攪黃了,再相親,眼高手低,總跟嶽娥對著幹,在家也不幫忙幹活,嶽娥看見就煩。家裡天天都是嶽娥摔摔打打罵罵咧咧的聲音。

  知夏給明珠介紹了一個律師,順便來看望她,看到床上癱著的病人,才知道明珠艱難,眼見保姆臉色難看,對病人態度粗暴,知夏隱隱擔憂,悄悄對明珠說:「我幫你找個靠譜的護工吧?你也需要照顧,她一個人忙不過來的。」

  明珠垂下眼,淡淡地笑著搖頭:「護工,好貴的。」

  「明珠,要是經濟上有問題,你告訴我。」

  明珠連連否認:「沒有沒有,還好,還好。」

  「預產期是什麼時候?」

  「二月十三號。」

  「快了。」知夏環顧四周,看著這一家老弱病孕相依為命,憂從心來,又問:「到時誰給你伺候月子呢?你媽媽怎麼最近不在,到時會過來吧?」

  「我爸做活兒受了點傷,她在家照顧。」

  「要不?」知夏猶豫了一下,故意先笑了笑,用一種半開玩笑的口氣問:「要不,讓,讓喻老師來照顧你月子?她有時間。」

  明珠困惑地看了看知夏,辨不清她是玩笑,還是認真的?讓那個人照顧她月子,是她從來沒想過的事。

  「那怎麼可能?知冬的老婆不是也快生了嗎?」

  提起碧晨,知夏的臉色倏忽陰了一下,喟然道:「孩子,沒了。」

  明珠想起那日在醫院遇到碧晨的事,馬上明白了,不禁唏噓,許久,才遲疑地問:「她,喻老師一定很難過吧!」

  快過年了,往年喻老師在這時候已經興致勃勃地置辦年貨了,現在整個人懨懨的,連一日三餐都懶得做。知夏要給他們報個旅遊團,她也不肯去。

  「你勸她想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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