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記憶50年(143)

一四三

　　我們相信，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新聞界對先進人物的宣傳能超過中國，報刊電臺如此之多，漢語語言如此豐富，明星效益的爆破力又如此巨大。新聞記者們蜂擁小小的海鹽縣城，進行長篇累胺的報道，數十天之間，步鑫生成為全國最為知名的工廠廠長。

　　成功的經驗是多麼寶貴，又多麼需要借鑒，全國29個省市自治區的代表團擠滿海鹽縣城。自海鹽建縣以來，人們從未見到那麼多的外地人，他們操著各地的方言，往來於海鹽縣各條街道。口頭詞是：步鑫生，市場競爭和企業自主權。而步鑫生本人則匆匆地往來于祖國各地，在掌聲與鮮花之間，他一次次地演講改革的經驗，此外，他還向軍隊講軍事改革，向文藝界講文藝改革……

　　文本中遺留下來的「三突出」原則再次發揮了作用，步鑫生成了改革的代表，崇拜的偶像，而新聞再次暴露傾斜和失衡，瞬間的光芒使步鑫生完全陶醉了，他無暇顧及經營，他相信，有「改革廠」的金字招牌和中央的支持，海鹽襯衫廠將永立不敗之地。步鑫生的工作作風也發生了某種改變：他在一間深藏在許多道門後面的豪華辦公室裡孤獨地暇想。甚至他作出了這樣的規定：不提前約定，副廠長也不能隨便見到他。當外地企業從他的經驗中吸取「強化內部管理，開拓市場競爭」的營養時，他卻放棄基地，好大喜功地策劃投資龐大的項目。畢竟是1984年的中國，已啟步的市場競爭，終於顯露出了它冷酷無情的本質，開放的市場不會被原來簡單的口號與經驗所迷惑，也不會容忍平庸的競爭對手。

　　一年之間，步鑫生度過了他人生的輝煌，1985年起，海鹽襯衫廠效益大幅度下滑，杭州市裡的海鹽襯衫廠專櫃，產品開始蒙上了薄薄的灰塵。

　　在與本年度形成強列反差的85年，步鑫生投資600萬元興建的西裝廠，生產線剛鋪設完，西裝熱早已煙消雲散。然而獨斷專橫的性格在「果斷決策」的掩護下得到肯定，造成步鑫生一再出現經營失誤。1986年，對於海鹽襯衫廠的報道中出現了這樣的句子：「生產流水線停產，下水道、廁所堵塞，生產蕭條，人心渙散，走掉了近一半職工」。這就是當年那個紅紅火火的明星企業嗎？兩年時間。襯衫廠虧損數百萬。步鑫生後來的失敗，教訓是慘痛的，但本年度的步鑫生和「步鑫生熱」激發了全國企業的改革熱倩，這一點又功不可沒。步鑫生曾經很自信地說：我這個改革廠給國家的好處是不能用金錢來計算的。其實，人們也同意這樣的看法。無論成功還是失敗，步鑫生最早完成了從廠長到企業家的過渡。

　　在步鑫生改革的背景下，本年度4月22日，福建省55名廠長、經理寫信給省委領導，信中說：「現有體制條條框框捆住了我們手腳，企業處在只有壓力，沒有動力，也談不上活力的境遇，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們要求下放包括「廠長負責制」在內的等10個方面權力。

　　5月10日，國務院作出關於進一步擴大國營工業企業自主權的暫行規定，決定從生產經營計劃，產品銷售價格，機構設置擴大企業自主權。

　　另一種消費觀念的改革也在靜悄悄的進行，整個80年代初，到處都交織著類似的家庭矛盾，正值妙齡的兒女們與他們的父母就褲腳大小展開激烈爭論，父親嗤之以鼻，善良的母親「嘖嘖」地感歎：「看那褲腳，全大街都讓你給掃乾淨了！」但是，一切都在改革了，52歲的紡織工業部部長吳文英在視察淄博市時穿起了豔麗的金黃色緊身衣褂和線條流暢的長裙，圍觀人群禁不住鼓起掌來，刺激消費是為了刺激生產，吳文英部長神采飛揚地說：「不僅青年人要打扮得漂亮，老年人也要打扮得年輕一些。」「要解放思想，大膽穿起美麗時裝，不要用50年代的服裝觀點，來看待80年代的穿衣問題。」

　　本年度10月，中共十二屆三中全會討論通過了《中共中央關於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它闡明了加快以城市為重點的整個經濟體制改革的必要性、緊迫性，規定了改革的方向、性質、任務和基本方針政策。《決定》強調了增強企業活力，發展社會主義商品經濟，政企分開等重大問題。

　　本年度，鄧小平在會見外賓時說道：6年前召開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重點是在農村進行改革，這次的十二屆三中全會則要轉移到城市進行改革，這將是一場全面的改革。

　　而序幕早已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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