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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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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宇文愷的聲音,他在王府已等候多時了。 「賀個屁!」 「怎麼?」 「老二、老五都去探過凝陰殿了,你把秘密通道同時告訴我們三兄弟,是要我們同室操戈,拼個同歸於盡吧?我家奪了你們宇文氏的天下,你宇文愷自然不甘心,故意讓我們三人為爭奪那半本兵書拼個魚死網破,是耶不是?這粗淺的一步,孤王就看不出來了?」 沉默了許久,宇文愷答道:「若是如此,下官確是死有餘辜。請殿下再想想看:如果你們三兄弟鬧得不可收拾,皇上必然查到下官頭上,我這不是引火自焚嗎?」 「那你說,為何今晚三人會同時進入凝陰殿中?」 「事情這麼湊巧,下官也是百口莫辯。不過,通道原有二條。一是通過機關按鈕開門進去,一是通過殿邊水池下的秘道進去,這秘密總共只有三人知道。你兄弟三人的消息來源看來當是各不相同。」 「便是各不相同,也不會這麼湊巧,三人同時出現……」 「那書被誰拿去了?誰捷足先登了?」 楊秀搖搖頭,過了許久才說:「我第一個拿到匣子,打開一看,發現一無所有,便將匣子放回原處,正想往別處尋找,這時又來了二哥晉王;我問在一旁,又見二哥他空手而回,接著又來了五弟漢王。」 「哦!如此看來,那兵書早已被人取走了……若非皇上,便是皇后……」宇文愷道。 楊秀忽然聲色俱厲道:「宇文大人,若是皇上、母后都沒拿走兵書,自然便是你拿走了!」 「若是下官盜走鎮國之寶,又要殿下再去探寶,我這不是找死嗎?」宇文愷道。 「若在父王、母后手中,只好死了這條心。」楊秀歎道。 「殿下不必洩氣,辦法是人想的。」宇文愷鼓勵道。 楊秀緩緩抬頭,望著宇文愷,試圖從對方的臉上尋找出一絲希望來,繼而說道:「先生博學多才,莫非已有妙策?」 宇文愷搖搖頭,二人均在苦苦思索,不知不覺之中,東方已白,曙色漸開。蜀王府親信急急入室,附耳對楊秀說了幾句。 「請他進來!」楊秀吩咐道。 不久,那親信領進一人,原來是漢王楊諒。楊諒待那親信退下,便先聲奪人嚇唬道:「好啊,四哥鎮國之寶到手,興奮得一夜沒睡,是耶不是?」 「我若兵書到手,還會呆在凝陰殿讓你看嗎?」楊秀氣急道。 「那必定是老二楊廣得手了!」楊諒道。 「實話告訴你,首先入殿的是我,第一個打開寶盒的也是我,可是裡面一無所有,只好把它放回原處。剛剛放好,便聽到腳步聲,我連忙問在一旁。朦朧中依稀見得來人便是老二晉王,他也照樣撲空,大失所望。然後又來了你……」楊秀搖搖頭。 「不可能!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你分明在騙三歲孩子……」楊諒大搖其頭。 他見楊秀確然灰心失望的神態,堅持此說的口氣不覺軟了下來。然而,他猶不甘心,再次試探道:「四哥,此事你萬萬不可說假。此事我已盤算好了,秘笈十有八九已被老二晉王所得,晉王犯禁入殿盜寶是你我所共見,咱們只要上章彈劾,管叫他身敗名裂、功敗垂成!」 「可這麼一來,咱們犯禁入殿的事,豈非也暴露無遺?」楊秀道。 「我這一招叫做『同歸於盡』。倘若二哥盜寶屬實,必定罪上加罪,太子固然是當不成,甚至小命也不保了;退一步說,晉王便算沒拿到兵書,他將和我等一體同罪,均受重責,休想當太子了!」楊諒笑道。 「小弟,這又何苦?你真個是糊塗透頂!」楊秀罵道。 「不……」始終沉默的宇文愷開了腹:「漢主這一招『同歸於盡』著實高明……」 「還說高明?」楊秀圓瞪雙眼。 「是很高明。」宇文愷繼續道:「從表面看這一招似是笨招,你若仔細一想,便知是極具高明。」 「這……倒要領教了!」楊秀道。 「在爭取當皇儲的這場較量中,晉王已是遙遙領先,是耶不是?今盜寶事發,按理自然是一體同罪了,或降級,或廢為庶人,三人總是一般,是耶不是?皇上總共只有五個兒子,別無庶出,今太子已廢,老三秦王楊俊已死,不管你們剩下的三兄弟是被降被廢,最終皇上還得從你們三人中選一人為太子,他總不會選個異姓來當太子吧?這麼一來,這『同歸於盡』計策,實是把遙遙領先的晉王拉了回來,使他與你倆處在同一個起點,大家重頭開始,來個公平競爭,看誰爭得太子寶座,是耶不是?這樣,以得失論之,你們豈非占了極大的便宜?再說,晉王這一失敗不僅銳氣大失,並且皇上對他的信任也勢必降到底點,以無銳氣之師攻取戒備森嚴的城堡,勢必無成。這樣,你們又占了很大的優勢!漢王殿下,你這一招辣得很啊!」宇文愷道。 「小弟,想不到你這等厲害!」楊秀也道。 「四哥,奏章一上可不是玩的,你要是已經拿到兵書,還是不欺瞞為好,到時查個水落石出,盜書人必定是罪加一等。」楊諒笑道。 「哈哈哈……」楊秀爽朗大笑:「小弟,你別多心,這彈劾的奏章由我起草好了,我總不會傻到自己彈劾自己吧!」 「好!」楊諒道:「便由你上章彈劾晉王,到時我再出來作證,管叫老二無可抵賴!」 其時,眾人談興正高,宇文愷忽然恭身向楊諒請問:「漢王殿下,卑職有一事好生納罕:按理那凝陰殿的開啟機關,皇上皇后是絕不會告訴你的,你又怎知那開啟的訣竅?」 漢王隨口答道:「那是母后發高燒,熱昏中說出的秘密……四哥,你又是從何知道這一機密的?」 「我……我……」蜀王道。 「他也是從皇后的昏話中探得機密!」宇文愷連忙幫腔。 「是!正是!正是如此!」蜀王道。 「我還以為是另有秘密通道呢?我出殿以後,等到大半夜還不見你們出來,便以為你們早已從別的通道出去了,哪知是我自己缺少耐性,倘若再等一個時辰,准會當場捉獲你們!」漢王道。 長孫晟從啟民可汗的大本營大利城返京述職的第二天,蜀王夫婦便上門造訪。 暮色已深,華燈初上,蜀王一人書房才寒暄了幾句,便轉入正題,把凝陰殿中三王子的巧遇,以及上表彈劾晉王盜書,以求三敗俱傷的思路細說了一遍,而後總結道:「過往,晉王遙遙領先,我輩望塵莫及;如今五弟使了『同歸於盡』的絕招,大家都得重新開始。這回勢態已然大變,實是大有可為。內兄懷不世之才,豈能刀槍入庫,馬放南山,隔岸觀火?」 蜀王妃長孫氏接著說:「哥哥明鑒,如今已非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而是箭已射出,欲收不能了。小妹絕非敢懷非分之想,只不過圖個平安罷了。」 這時,年方十歲的蜀王愛子上前磕頭懇求道:「舅舅,你救救我們吧!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了……」 楊秀也急切地望著長孫晟,眼光中含有千言萬語。 長孫晟雖是留意蜀王楊秀的敘述,眼前卻不斷地閃現許多景象—— 忽爾是楊廣、楊素、張衡等人策劃于密室的情景;忽爾是劉士元、劉光伯披枷顛躓於蜀道之上。劉士元、劉光伯是一代名儒,時人號稱「二劉」,天下名儒後進,質疑受業,不遠千里而來者,如過江之鯽。皇帝楊堅曾先後詔令二人到益州輔佐蜀王;但二劉皆遷延不往,楊秀以為損了他這個蜀王的尊嚴,盛怒之下,令人將二劉押送到四川,把劉士元當作配軍驅使,令劉光伯執杖為門衛。楊秀耍盡王者的威風,固然使斯文掃地,也令天下土人齒冷。自此以後,他的門下唯有繁人和奴才而已。而晉王楊廣的府中則是謀士如雲。休道是楊廣已苦心經營了十來年,便是同時起步,以兩軍的陣容而論,楊秀也是輸了一籌。 繼而眼前又出現了三王子先後到仁壽宮送禮的情形。三兄弟說是給小妹子天香小公主誕生道賀,然而禮物之貴重便是皇家也是驚世駭俗,那分明是收買庶母宣華夫人,意欲結為內援了!只是宣華夫人因何不替三王子保密,反而將三份賀禮公然陳列於櫃,這卻頗為耐人尋味了。總之,三王子爭當儲君的心思,便因宣華夫人的舉動成了公開的秘密……長孫晟想到這裡,耳邊忽聞一個童音懇求道:「舅舅,你救救我們吧……」 他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外甥可憐巴巴地跪在面前。他連忙道:「不是愚舅不肯相助,只怕於事無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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