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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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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桑林外,驛道上跑?那不迎著追兵。」 「誰叫你迎著追兵?他們這時候剛進桑林,我們繞過他們,搶先上驛道,見車搶車,見馬搶馬。」 紅葉心中一亮,想道: ——對極!只有搶到車馬才跑得成……我怎麼就想不到這點?」 宣華夫人已經跑在前頭,紅葉加勁追上,但聞桑林中叫喊連天,令人膽戰心驚。便在這時,紅葉跑不動了,雙腿都抽了筋。 「笨丫頭!」宣華夫人邊罵邊過來扶她,所幸她們已到了驛道。 宣華夫人掀開金輦車的簾子,喝聲「出來」,探手從裡頭批出皇后,往地上一摔,竟是一隻蝙蝠,一隻碩大無比的蝙蝠!她見紅葉大吃一驚,即又訓道:「少見多怪!她本來就是!就是一隻蝙蝠精!」 說著,提起紅葉往車裡塞,她自己也上了車。接著抽出一把寶劍,頂住車夫的背心,喝道:「掉頭!往仁壽宮趕,快!」 於是,車掉過頭來,往仁壽宮狂奔回去,騰雲駕霧一般…… 紅葉想起了奉命害人的宮監張權,內心忐忑不安,問:「回仁壽宮?」 「回仁壽宮!」 「那張權很壞。」 「用不著怕他,皇上在那裡!」 「皇上在哪裡?我怎麼沒見過?」 「我把他藏在裙底下,你見得著嗎?別多問,咱們舒舒服眼的坐著,當一陣皇后如何?」 紅葉不再開口,不禁又想:她哪來的寶劍?被綁在棗樹上,明明一無所有呀!繼而又尋思道:那些追兵呢?快追上來了吧?忽聞一陣驟雨般的馬蹄聲,分明是禁衛追上來了! 金輦車狂風般捲進了官門,不及提防的門衛像一束束乾草被拋擲起來,掉落於地。 宣華夫人吩咐道:「你在車子裡呆著,我叫皇上去!」 說完便下了車,往她的寢宮走去。 去了很久很久,沒有回音。外面的馬蹄聲又驟雨般卷來,紅葉不敢再呆車上,下車急急地朝宣華夫人的去向追去,終於來到了宣華夫人的寢宮門外。駐步一聽,裡頭似乎毫無動靜。驟雨般的馬蹄聲遍佈官牆內外。 紅葉斗膽推開宣華夫人的寢門,卻不免心中惴惴,暗想:若是正好碰上宣華夫人與皇上在作……那可不好! 床上傳來深長的呼吸聲,從隆起的被窩看,皇上不在,那是宣華夫人在睡覺無疑。馬蹄聲鋪天蓋地而來,既緊且急! 「夫人,皇上不在,如何是好?」她問。 「你怎能在這時睡下?」她又問。 「快醒!敵人來了!」她第三次提醒。 可是宣華夫人一動不動。床上的呼吸不慌不忙,門外的蹄聲又緊又急。 紅葉往床上推了兩下,還不動!於是順手推開了被窩,不禁大吃一驚:床上躺著的竟不是人,而是一把劍,一把與人大小相仿的大寶劍!大寶劍寒光四射,如冰如霜,侵肌入骨。紅葉冷得渾身顫抖,暗道:原來宣華夫人跑了! 「胡說,誰說我跑了?」 紅葉四顧不見人影,心中駭異。 「我在這裡!床上!」 紅葉這才注意到,那寶劍不僅仍在呼吸,還會講話。當即問道:「你是宣華夫人?你怎地變成寶劍?」 「變成寶劍才好!你也變吧!」 「不…」 「不變寶劍?那變啥!那就變成一瓶毒藥,變成一瓶鶴頂紅,還是孔雀膽?我來幫你。」 「不!我什麼都不變!」 外面的馬蹄聲一陣緊似一陣。 「聽!」寶劍說:「外面有無數凶霸霸的臭男人,你一個弱女子,不變能行嗎?」 紅葉大為猶豫。 「你還是變吧!變成毒藥,變成一瓶孔雀膽吧!來,快!這就變吧,我來幫你。」 紅葉想像自己竟然變成一瓶又醜又毒的孔雀膽,著實可怕,那今後怎見粉面郎君呢?心急萬分,連忙喊道:「不!我不變!」 「你已經變一半了,不變也不行。」 紅葉自顧自盼,涼了半截:她的下半身竟然變成半截大藥瓶,並且是粗糙至極的半截瓷瓶!她這一驚,心膽俱裂,聲嘶力竭地狂呼起來:「不,我不變!粉面郎君,快來救我!」 她感到雙臂被一隻溫柔的手握住了,睜開雙眼,自己還好好地躺在自家的床上,床沿坐的正是粉面郎君。 「你做了什麼惡夢?」他關懷地問。 紅葉把夢境細述一遍,末了笑道:「若不是為了你,我便變成一瓶孔雀膽。」 晨曦之下,她臉上泛起了美麗的霞光,這是一抹超前降落人間的霞光。 粉面郎君捏緊她的雙手,忽地又鬆開來,以慣用的低音道:「你這個惡夢,源自不老實。你如果不去偷聽皇后與張權的對話,便不會有這一場惡夢。」 「我若不竊聽,豈非傻傻地等著被害?」 「人家又不是要害你。」 「他們明明說:『要結果那小丫頭』,我是親耳聽到的。」 「那不假,可你會錯意了,前頭的話沒聽到。你不小了,是小丫頭嗎?人家說的是天香小公主,要害的是她!皇后認為:小天香才是她的禍根,沒有她的誕生,三皇子還會去送禮嗎?還會背叛自家的生母嗎?殺兒子,她捨不得;殺宣華夫人,她力不從心;殺小天香,正合適:既可斷絕禍根,也可讓宣華夫人傷心一輩子!」 「這是推測之詞,還是你親耳聽的?」 「親耳聽的。我當時就伏在床下。」 紅葉愣了半晌,喃喃道:「原來如此……得想辦法營救小天香才好!」 「那楊堅當年對宇文氏斬盡殺絕,如今他們自相殘殺。骨肉相殘,那是活報應!」 「可小天香一半是宣華夫人的,你對宣華……不是很好嗎?」 「那是兩回事。」 「小孩無罪,你不是再三教我:要多做好事嗎?」 「懲罰楊家,便是做好事!」 「那宣華夫人,其實一直都在懲罰皇上一家。」 份面郎君沉吟了很久,終於說:「好吧,我可以給她報一個訊,死活我可不管。算是聽你的。」 清明節早晨,萬里晴空,驕陽把柔和的光輝灑在岐山東邊。仁壽宮牆外的山坡上,一座墳墓朝著旭日寂寞地壘在荒草之中。墳中埋葬著宣華夫人的摯友尉遲明月。 墳墓按宣華夫人的意思構築,它樸素淡雅,體現尉遲明月的人格;坐西朝東,寄託尉遲明月生前無盡的鄉思。 辰時過後,宣華夫人同司琴、桑妹來到墳前。桑妹手裡還攜著兩歲的天香小公主。司琴挑著擔子,一頭是掃墓的祭品,一頭是裝進繡囊的焦尾琴。兩個宮衛立在遠處警衛。這情形,年年清明節都是如此。所不同的是今日又添了一個新的掃墓人。她就是小天香。 小天香從未到過野外,高興得又跑又蹦又跳,從沒這般活潑過。 司琴將祭品一一擺在墓床上。小天香見墓床上擺滿酒菜,忽地問宣華夫人:「娘,這是請客嗎?」 「是!」 「怎麼客人還不來?」 「來了,她就住在裡頭。」宣華夫人指墳而言。 「客人是誰,叫什麼名字?」 「她叫尉遲明月,是……也是你的娘!」 宣華夫人想,若非明月妹妹李代桃僵,哪有我蓮花公主在世?沒她蓮花公主又何來小天香?說她是小天香的母親實不過分。 小天香滿臉狐疑:若是乳娘,我怎麼從未見過? 不禁又問道:「是生我的親娘嗎?」 「應當算是你的親娘。」 「那……你呢?」 桑妹插嘴道:「她也是你的親娘。」 小天香越發迷糊了,她想起昨晚的事:母親特地把她和桑妹叫進房中,要她今後稱桑妹為「娘」。 小天香巴望著桑妹許久,又問:「那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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