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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軍團主力渡江之後,二師連下盤縣、興仁、羅平三縣。這一帶敵人兵力空虛,都是些地方保安隊等小部隊,所以我們開進比較順利,幾乎是日下一城,給養也得到補充。記得到了雲南曲靖,這一帶倒是很大一個平壩子。部隊在這裡駐了兩天,仍無法在這裡建立根據地,而追敵周渾元、吳奇偉兩縱隊卻尾我進入雲南,雲南敵人也調集大量兵力向我合圍,當時估計各路敵人有七十個團之眾。於是中央、軍委四月二十九日發佈命令,我軍速渡金沙江,甩掉敵人,去川西與四方面軍會合。接命令後,我們一面向昆明虛張聲勢,一面向金沙江前進。前進時二師四團這次用了三個連隊,全部化裝成國民黨的「中央軍」,由他們作先導,象演戲似的,用的是連環計,不費一粒子彈,一連賺開了祿勸、武定、元謀三座縣城。掩護我軍搶渡金沙江,北上四川。

  這一程,又是我們一軍團走左翼,三軍團為右翼。劉伯承同志帶著軍委縱隊、五軍團和幹部團作為中央縱隊,直插金沙江邊。到了金沙江邊,我們被指定在元謀、龍街渡江,軍委縱隊在絞平渡渡江,三軍團在洪門渡江。我們在元謀、龍街一艘船也找不到,江面水流太急,又無法架橋。橋架起一半就被水沖走了,再架又沒有器材,敵機又不斷來偵察襲擾。可是中央軍委縱隊的幹部團在絞平波奪到了一隻送敵人偵察人員過江的船,佔領了渡口南北兩岸。朱德總司令五月五日打電報叫我們趕到絞平渡去渡江。電報說:「軍委縱隊在本日已渡江完畢,三軍團七號上午可渡畢,五軍團在絞西以南任掩護,定於八號下午渡江,敵人八號晚有到絞西的可能。我一軍團務必不顧疲勞,於七號兼程趕到絞平渡,八號黃昏前渡江完畢,否則有被隔斷的危險。」

  那時真是軍情緊急啊,電報還沒有翻完,但大概意思已經知道,到那邊去渡河。我們立即決定,沿著一條經白馬口的山谷間的沿江小道向絞平渡前進。這一夜走的簡直不是路,路在一條急流之上,上面盡是一些似乎是冰川時代翻滾下來的大石頭,石頭又很滑。我們一夜過了四十八次急流,淨在石頭上跳來跳去。摔倒的人很多。一夜趕了一百二十裡地,疲勞極了。當我們趕到絞平渡時,幹部團早已渡到對岸,消滅了對岸的敵人。就靠那幾條船,將其他部隊都渡過去了。我們由前衛幾乎變成了後衛,只有五軍團還在江南岸掩護我們。我們從這裡渡過了金沙江。毛澤東同志正在渡口北岸一個崖洞裡等候著我們,我們見到了毛澤東同志,他說,你們過來了,我就放心了。過了金沙江,我們就真正把長征以來一直尾追我們的蔣介石軍隊甩掉了,隔了有一個多星期的行程,這無疑是長征中的一個巨大的勝利。

  一九三五年五月上旬,三軍團包圍了四川會理縣城,這時中央紅軍還有約四萬人,在會理附近休整了幾天。

  四渡赤水以後到會理期間,在中央紅軍領導層中,泛起一股小小的風潮,算是遵義會議後一股小小的餘波。遵義會議以後,教條宗派主義者們並不服氣,暗中還有不少活動。忽然流傳說毛澤東同志指揮也不行了。要求撤換領導。林彪就是起來帶頭創議的一個。本來,我們在遵義會議以後打了不少勝仗,部隊機動多了。但也不可能每仗必勝,軍事上哪有盡如人意的事情。為了隱蔽自己的企圖和調動敵人,更重要的是為了甩掉敵人,更不可能不多跑一點路;有時敵變我變,事後看起來很可能是跑了一點冤枉路。這也難免。但林彪一直埋怨說我們走的盡是「弓背路」,應該走弓弦,走捷徑。還說:「這樣會把部隊拖垮的,象他這樣領導指揮還行門」我說:「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們好比落在了敵人的口袋裡,如果不聲東擊西,高度機動,如何出得來!?」

  在會理休整時,林彪忽然給彭德懷同志打電話,他煽動彭德懷同志說:「現在的領導不成了,你出來指揮吧。再這樣下去,就要失敗。我們服從你領導,你下命令,我們跟你走。」他打電話時,我在旁邊,左權、羅瑞卿、朱瑞同志也在旁邊。他的要求被彭德懷同志回絕了。我嚴肅地批評林彪說:「你是什麼地位?你怎麼可以指定總司令,撤換統帥?我們的軍隊是黨的軍隊,不是個人的軍隊。誰要造反,辦不到!』我警告他說:「如果你擅自下令部隊行動,我也可以以政治委員的名義下指令給部隊不執行。」

  林彪不肯聽我的話。他又寫了一封信給中央三人小組,說是要求朱毛下臺,主要的自然是要毛澤東同志下臺。他還要求我在信上簽個名,被我嚴詞拒絕了。我對他說:「革命到了這樣緊急關頭,你不要毛主席領導,誰來領導?你剛參加了遵義會議,你現在又來反對遵義會議。你這個態度是不對的。先不講別的,僅就這一點,你也是違犯紀律的。況且你跟毛主席最久。過去在中央根據地,在毛主席領導下,敵人幾次「圍剿」都粉碎了,打了很多勝仗。你過去保存了一個小本子又一個小本子,總是一說就把本上的統計數字翻出來,說你繳的槍最多了。現在,你應該相信毛主席,只有毛主席才能挽救危局。現在,你要我在你寫的信上簽字,我不僅不簽,我還反對你簽字上送。我今天沒有把你說服了,你可以上送,但你自己負責。」最後,他單獨簽字上送了。

  一九三五年五月十二日,毛澤東同志在會理城郊外一個名叫鐵廠的地方親自主持召開了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除了政治局委員以外,彭德懷、楊尚昆同志還有我和林彪參加了這個會議。會上,毛澤東同志對林彪的反黨活動進行了嚴厲的批判。對林彪所謂「走了弓背」的謬論,進行了駁斥。說:你是個娃娃,你懂得什麼!?

  §過彝族區,強渡大渡河

  會理會議後,紅軍繼續北上,一軍團一師一團五月十七日攻佔德昌,俘敵二百多人。以後我們與五軍團一起向西昌進發,到西昌城邊,偵察得知,西昌城高三丈,而且很堅固,城內有劉文輝部守敵四個團和一部分彝族士兵,軍委接受了我們的建議,繞道通過西昌,二十日進抵瀘沽。

  這時候,中央軍委指定總參謀長劉伯承同志和我,他任司令,我任政委,帶領一軍團第一師的第一團、一個工兵排和無線電臺,再加上肖華同志的一個工作隊,組成中央紅軍先遣隊,進行戰略偵察,為紅軍北上開路。接命令後,我和伯承同志就率領先遣隊繼續向冕寧以北安順場方向前進。

  與此同時,左權、劉亞樓同志則帶領第二師的第五團,經越西佔領了大樹堡渡口,一方面掩護我軍右側翼,一方面在那裡佯渡,藉以轉移敵人對安順場方向的注意力。

  先遣隊的任務,通俗點說,就是逢敵開路,遇河搭橋,特別是前面將要通過彝族區,一定要將彝民的工作做好,保證中央紅軍安全順利通過。

  中央軍委派伯承同志來,能和伯承同志共同完成這項任務,我很高興。他不僅是個老軍人,而且是個老四川;尤其在軍事上富有閱歷,遇事能深謀遠慮,作風上又細緻入微;他很注意調查研究,凡事請示報告,從不妄作主張。他過去曾經到過川西一帶,對當地地理風俗人情又比較熟。當時那個地方的彝族是奴隸制社會,分為「白骨頭」「黑骨頭」,我都是聽他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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