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公案 > 廣州案 | 上頁 下頁
一三


  「喬都尉心懷仁愛,可敬可佩。——這都是許多年前的事了。你也不必感慨。我們還是再來議論棍棒拳術吧。」

  喬泰笑道:「承倪先生指教,開示愚蒙。今日時辰不早,我該告辭了。改日再會。惠贈寶劍,靦顏收下。」

  倪天濟也不挽留,親送喬泰出來大廳。汀耶、丹納在花畦邊熱情地與喬泰打招呼,而對倪天濟則故意不理不睬。

  倪天濟哈哈大笑:「這一對小精靈鬼,居然還心懷不滿,又掂人份量,喬都尉,看來她們對你還是十分歡迎的。」

  喬泰出來倪府,剛上街前走了十幾步,卻與一個年輕女子撞了個滿懷。不覺羞慚面紅,連連致歉。抬頭看時,那女子早已擦身交臂而過,無影無蹤。

  ◎第十二章

  鮑寬與陶甘扶狄公下轎。狄公抬眼一看,梁府果然崔巍宏構,美輪美奐。金碧相輝,照耀人目。重歇山簷下一方額書,刻著古篆「持鉞宣威」四字。狄公正要細睹旁款幾行小字,梁溥聞報已搶出大門來,納頭便拜,口稱「恕罪」。

  「捨下只有一個老蒼頭、一名老婦人管攝家務,有失候駕。」

  狄公笑道:「不妨事。梁先生將門世胄,英雄後人。今日得片刻晤洽,也是幸事。」

  梁溥引狄公、陶甘、鮑寬入進花廳敘坐,一老婦人上前獻茶。狄公開口又問梁溥番商生意海運貨物諸事。梁博照例—一解答,又捧來一厚迭賬冊讓狄公查核。

  旁邊鮑寬與陶甘道:「隨卑職去後花園轉轉如何?」

  陶甘大喜。兩人告退出花廳。一路進去見壁砌生光,瑣窗耀日,果然名府氣象。只不見侍候的丫環僕從。

  轉過西軒一條長廊,出一垂花門,豁然開朗,別有洞天。只見樓閣高下,軒窗掩映,假山嵯峨,亭台錯落。有一道飛泉,潺潺而下,瀉珠濺玉,頗有聲色。水池屈曲環繞,左邊有一幢樓閣,畫欄雕棟,珠簾低垂。

  鮑寬道:「陶主簿稍歇步,卑職進去一下就回。」

  陶甘口中答允,心裡啟疑。鮑寬掀起珠簾,進去樓內。忽聽見有女子聲音,與鮑寬絮叨。陶甘躡足上前向珠簾看覷,不禁吃一大驚。——那女子正是賣蟋蟀的盲姑娘!

  陶甘也顧不得細想,拔腳便趕回花廳見狄公。

  「狄老爺,有一言稟告。」陶甘氣喘咻咻。

  「什麼事?這般情急。」狄公也感驚異。

  陶甘丟一眼色,示意梁溥面前不好明說。

  狄公正黨納罕,陶甘靈機一動,笑道:「請老爺隨我來看一個人物。」

  梁溥也覺納悶,心知有異:「看什麼人去?」

  狄公、梁溥隨陶甘曲折來到那幢臨池的樓閣。陶甘上前隔著珠簾叫道:「請鮑相公出來。」

  鮑寬猛聽得有人外面叫喚,忙掀簾出來問什麼事。

  陶甘大聲道:「裡面那女子是誰?」

  女子聽得喧嘩,已跟隨出來。

  「這位是拙荊杏枝。——不知陶主簿為何喧呼?」鮑寬不由啟疑竇。

  陶甘上前一步細辨,乃知認錯人了。不禁尷尬。

  狄公問:「陶甘,什麼一回事?」

  「我認錯人了。」

  梁溥笑道:「小妹杏枝正是鮑相公的妻室。不知陶主簿認作誰人了?」

  狄公悟道:「原來鮑相公還是你妹婿,何不早說。」

  梁溥道:「杏枝,還不叩拜狄老爺。」

  杏枝顫嫋嫋上前叩禮:「驚動狄老爺大駕,幸乞恕察。」

  狄公見杏枝輕描淡抹,人品俊俏,正要問話。陶甘附耳小聲道:「這杏枝容止光景與那盲姑娘一般無二。」

  狄公明白。轉思便問:「聽鮑相公說,你認識一個賣蟋蟀的姑娘,正要為溫都督購買幾匹慣善廝鬥的。」

  杏枝又道一萬福:「原是約定了的,但那姑娘卻不見了蹤影,正四處尋覓哩。」

  狄公點頭又問:「梁先生你可還有別的兄弟姐妹?」

  「回狄老爺,小民並無弟兄,只有兩個妹妹。大妹已幾年前亡故,這杏枝是小妹。」

  鮑寬道:「她姐姐葬身于一次火災,被燒成一段焦屍,慘不忍睹。」

  梁溥、杏枝的臉上都露出陰鬱,半日嘿然。

  狄公道:「我們便在這水池邊的長凳上坐坐吧,似比花廳內涼快得多。」又轉話題問道:「梁先生,聽說你時常去花塔寺?」

  梁溥答曰:「是的。這花塔寺是廣州一大勝跡,海內名刹。因花寺內埋瘞有佛骨,故燒香許願十分靈驗。殿院內古木參天,碑碣無數,尤其是那幾株巨榕,盤根虯結,碧蔭逾畝,實世所罕見。——不過小民去寺中,則大多應方丈慧淨相邀,與他奕棋的。」

  梁溥看了一眼狄公、陶甘又續道:「昨夜我正在寺裡與慧淨對棄,卻被寺僧鬧哄哄擾亂。慧淨也被官府傳去盤問腳色,道是寺中發現了一具什麼屍體。——慧淨哪裡再有心思奕棋,小民空等候半日,只得怏怏回家。」

  「本官已聞報此事。——那屍身正是本官的一名親隨,剛到廣州竟被歹人所害。」狄公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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