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白馬酒店  | 上頁 下頁


  「你來了……時間不多了……」她喘著氣說:「……邪惡……太邪惡了……我一定……我一定要……我不能這樣死掉……懺悔……懺悔……我的……罪……太重……太重了……」

  她無力地半閉上眼睛……

  同時,嘴裡吐出一連串散漫單調的字眼……

  高曼神父走到床邊,像以往一樣,緩緩念出有權威而能表達他信仰的字句,房裡恢復了安祥平靜,受苦的雙眼中,已經不再有痛苦的神色。

  接著,當神父盡了他的職責之後,那名奄奄一息的婦人又說:

  「阻止……一定要想辦法阻止……你會……」

  神父用肯定的口吻向她保證道:

  「該做的,我一定會做。相信我。」

  一會兒,醫生和救護車同時抵達,柯平斯太太用消沉而勝利的口吻說:

  「又太遲了!她已經去了。」

  (二)

  高曼神父在暮色中步行回去。今晚有霧,現在已經越來越濃了。他停下腳步,皺皺眉。真是個奇怪的故事,到底有多少是她在神智不清,發高燒的情況下幻想出來的呢?當然,其中有一部份是真的——可是,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呢?無論如何,他必須趁自己還記得的時候,把那幾個名字寫下來,待會兒一回家就得召集聖法蘭西斯公會,想到這兒,他迅速走進一家小咖啡店,點了杯咖啡,坐下來。他在法衣口袋裡摸摸,噢,這個賈若蒂太太!他早就告訴過她,要她把口袋補好了,可是她還是照樣沒縫!他帶的筆記本、鉛筆、幾個零錢,全都掉到裡襯裡去了。神父把幾個零錢和鉛筆摸出來,可是小筆記本實在不好拿。

  侍者把咖啡送來了,神父問他可否給張紙。

  「這個行不行?」

  是個撕開的紙袋,神父點點頭,接過來,開始在一面寫字。是些名字——這些名字一定不能忘掉,他最不善於記名字了。

  咖啡店門打開了,三個穿著愛德華式服裝的男孩吵吵鬧鬧地走進來。

  高曼神父把該記的事都記下來之後,折好紙,正要塞進口袋,卻又想起口袋已經破了,於是只好照老法子,把紙塞進鞋子裡。

  又有一個人一聲不響地走進來,遠遠地坐在另一個角落,高曼神父為了禮貌,隨便喝了一、兩口咖啡,然後付完帳,就起身離開了。

  剛進來的那個人似乎改變了主意,看看表,好像意識到剛才弄錯了時間,也起身匆忙走出去。

  霧已經很濃了,神父加快腳步朝回家的路上走。他對自己的教區很熟,於是繞到火車站邊的一條捷徑。也許他曾經感覺背後有腳步聲,但是卻沒放在心上,何必呢?

  一根棍子把他打昏了,他一步向前,倒在地上。

  (三)

  柯立根醫生一邊吹口哨,一邊走進巡官辦公室,開門見山地跟李俊巡官說:

  「我已經替你辦完事了。」

  「結果怎麼樣?」

  「我們不談驗屍的那些術語,反正他是被人狠狠用棍子打了一頓,也許第一棍就送了他的命,可是兇手還是沒有停手,真是兇狠!」

  「是啊。」李俊說。

  他是個健壯的男人,黑髮、灰眼,外表看來很沉默,可是往往會做出一些很有意思的手勢,表現出他的法國血統。他若有所思地說:「比搶犯更兇狠吧?」

  「是搶劫嗎?」醫生問。

  「外表看來好像是,口袋被翻出來,法衣的裡襯也被扯破了。」

  「搶犯倒底希望搶到什麼?」柯立根說:「這些神父全都窮得像老鼠一樣。」

  李俊沉思道:「把他的頭都敲破了,真不知道是為什麼?」

  「有兩個可能,」柯立根說:「第一,是個存心邪惡的年輕人幹的,沒別的原因,就是喜歡暴力,這年頭到處是這種年輕人。」

  「另外一種可能呢?」

  醫生聳聳肩。

  「有人恨高曼神父,可不可能?」

  李俊搖搖頭。

  「很不可能,他是個受人愛戴的人,這裡的每個人都喜歡他。就我所知,他沒有任何敵人。也不可能是搶劫,除非——」

  「除非什麼?」柯立根問:「警方已經找到線索了,對不對?」

  「他身上有一樣東西沒被人拿走,老實說,是因為藏在他鞋子裡。」

  柯立根吹了聲口哨。

  「聽起來像偵探小說一樣。」

  李俊微微一笑。

  「沒那麼複雜,只是因為他口袋破了。潘恩警官跟他的管家談過了,她看起來好像有點隨便,沒把他衣服縫補好。她也承認,高曼神父偶而會把紙或者信塞在鞋裡,免得掉進法衣的裡襯。」

  「兇手卻不知道?」

  「兇手根本沒想到!他想要的,可能就是那張紙,而不是一點點零錢。」

  「那張紙是做什麼的?」

  李俊從抽屜拿出一張紙。

  「只是幾個名字。」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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